时间,真的很残忍。

穗穗娘想好了:拜佛?那是汉人喜欢的,我们苗人不兴这个,不然,穗穗怎么会落了这样的结果?看道师?只是这远远近近的道师,说了谁怎般的厉害,也是左右邻居传来传去的,终不是自己亲眼目睹,如此算来,还是当日为小田解符的张道师最为妥帖,只是须小心些,不要暴露了许多,免得人多嘴杂,惹上口舌是非。

虽是这样想着,身体却越发不受控制,恍惚中仿佛置身于水上,眼前模模糊糊闪了一片粼粼波光,原来这江水这般的温柔,清清的神色,暖暖的笑意,它在笑什么呢?穗穗不明白。

单调讪笑着说:“没什么。”

他娘说:“是不是,不打紧。一个女人家若是孑然一身,总是要被别人说三道四,没有娘家夫家帮忙开脱,被人说了是蛊婆又能做什么挣扎?你妹妹那是运气好,黄博是去了些大地方,见了些世面的人,若是也跟了寨里那些窝囊男人一般见识,你妹妹怕也是孤命难逃。”

韦方站在那里,言又欲止。老头背起手,转身欲离去却突然回了头,对他说:“年轻人,收回你的骄傲吧,在这个历史沉积的地方,有太多你束手无策的东西。”韦方不明白老头是在为他好,还是挖苦他,勉为其难颔首应了。

韦方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只会奚落人,只惦记拜善人的老头子了,他的朦朦胧胧觉得,这个老头应有文章,不觉收了傲气,洗耳恭听:

老头又说话了:“韦方就韦方,婆婆妈妈,烦不烦!”

三中难爬坡。

车站中,有一白衣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胸前挂着一个硕大的相机,带着一副框架粗厚的眼睛,把整张脸遮去了三分之一。透过镜片,竟是鄙视与轻蔑的眼光。黄博看着那人,说不上讨厌,就是感觉不舒服,又听着穗穗那干呕声,自己的胃也有些兴风作浪的势头,便偏了头,移了视线。

穗穗感到不可思议:“八万?那钱还会长啊?”

周温大乐:“还是你小子灵活!走,给你个‘显身手’的机会!”

穗穗被他三言两语慰宽了心,擦了泪,用力的点着头。

李易懒得理这光景,甩掉了锁着他的胳膊,扯了嘶哑的嗓子,唱了山歌:

黄博和穗穗脸色大惊:“她承认了?”

穗穗说:“我是真的想去看看。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想到自己被别人骂过寨——你知道被人滥骂的滋味有多难受,听起这件事,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娘有点急脾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要是不去看,到时候苦你一辈子!”

穗穗故意跟他打趣,说:“是啊是啊,就是在说你坏话!”

他还是来了!

杨局长不做声了,来了湘西那么久他也知道些事,很多东西苗人根本不愿意外谈,奇神鬼怪,都是家家口述流传下来的。因此他们不需要深交,却能心照不宣。

穗穗得意笑道:“我知道你昨天遇上什么了?”

穗穗娘骂道:“说了叫你别提了,这还是什么好事啊?”

张福笑了,笑得天真无邪:“哎呀,难得你还记得我啊,走,我们回家好好喝两杯去。”黄博不好扫他的兴,随他去了。

回去的路上,大伟隐隐约约觉得老头子有些不对劲,她娘说:“也难怪了,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谁受得了?”

穗穗娘话已出口,就不打算让这件事不明不白的过去,她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我去给黄博送东西,听见你们在屋里因为黄博发生了争吵,我说,你就不记得你说了什么,让黄哥气的发疯了吗?”

其实他不说张福心里也清楚。张福很希望黄博能像他那样一生一世忠于妻子。但是他也明白,黄博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会轻易耐住寂寞。

张福没说话,双手死死护住孙子,两眼圆瞪,好像黄博是来抢人的。黄博见他没有把儿子给自己的意思,也不强行,近一年的日子他已经把张福的个性摸透了——这老头对外人脾气好的不行,对自家人却像仇人似的:说话大声,像跟谁在吵架;一不顺着他,就会发怒,要不是这样,春儿能那么怕他吗,每次见到他,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说话一开头就是:“我爹说”,“爹不让”。现在好了,他做外公的居然跟女婿抢儿子了。

黄博一见他,舌头都结巴了,吞吞吐吐地说:“大伟哥,你,你怎么来了。”

他赶紧止住了自己:不管春儿是不是草蛊婆,好歹没有害过他,眼下最终的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黄博见没人跟他打招呼屋子里的灯就熄了,越想越不是个事儿,索性不回屋,搬了床棉被就在客厅睡下了。

黄博说:“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后面还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福已在客厅多时了,原本以为老头子又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只是平静的说:“下次回家早点。”黄博心虚,暗自思付:莫不是他知道什么了?

一会儿铁门响了,大伟起身迎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娘呢?”穗穗回来了!黄博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回到家中,春儿娇嗔埋怨黄博的晚归。黄博也不争辩,摸摸妻子微微隆起的肚子,幸福的笑着去厨房做饭了。春儿在客厅里面安静地给还未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服,她隐隐约约觉得今天空气里躁动着一种不祥的气氛,停下手中的活,月亮什么也没说,随手扯来一片云,遮住了害羞的脸。

我的郎!

穗穗惊魂稍定,断断续续的说:“吃过早饭……我就和爹出门了。”

的寄托,只要他们高兴,什么事情,她都能做。穗穗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轻轻地说:“知道了。”她娘把房产证交到女儿手上,穗穗爹瞪大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用,摸两把总可以吧?刚要发作,穗穗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白沙烟的盒子说:“把你的烟拿来!”穗穗爹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把半包老大哥给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穗穗爹就不见影了,穗穗娘问穗穗:“你爹呢?”穗穗说:“没看见。”

“嗯!”黄博不想看她,漫不经心的应着。

黄博心头一紧,难道是来要钱了!张福看见女婿不说话,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这次回来,除了娶春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或者想法了?”黄博听了,稍稍有些放心,说:“我跟春儿才结婚,让我陪她些日子,再做决定。”张福说:“也好,你们小两口团圆不容易,也不知道你出去打工下次什么时候见面。”黄博觉得张福还是有些怨他,他说:“这次回来我就不下去了!我也想早点回来,就怕没赚到钱给春儿和爹丢脸。”说得张福心里舒舒服服的,也就放心和他说直了:“儿唉,我不是怪你,你赚钱赚得少没关系,年轻人嘛,有的是翻身的机会,就怕你撇下我和春儿不管了……”“这个您放一百二十个心!”黄博拍着胸脯保证:“我黄博虽穷,骨气还是有的,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办到的!”

黄博只是笑,“知道啊,就想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