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听得泪起,一路上这毒辣的太阳,是个人都要找片树荫,在这样的太阳下晒三天,三天啊!捆着她的绳子都要晒成粉!

黄博好奇心起来了:“说!”

这句话如五月轰雷,炸得她脑袋里嗡嗡回音:“是啊,穗穗怎么还没怀上?”

穗穗娘打断她的话:“胡说!这狗哪有人重要?你老实说了,是不是黄博对你不好?”

众人听闻黄博给穗穗家下聘了五斤银子,羡慕的眼睛都发绿光,再说那段日子误会了穗穗,这会儿内疚的不行,先是恭贺一番,接着纷纷表态,婚礼那天一定去。

穗穗大惊。

穗穗哪里肯,找了借口说:“刚才雾大,没注意,我跟着你会小心的。”

黄博这一脚,知道坏事了,生怕冲撞了哪路神灵,他感到背后有人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紧张的全身汗毛倒竖。几欲转身,下巴偏了四十五度,却被他硬生生的搬回来了——都说好人的肩上有两盏守护灯,这是苗人万不得已走夜路的安全保障之一。苗人很忌讳别人拍肩膀,他们认为这样会把灯拍灭,或是从背后叫人,若是被唤者不留神回了头,也会将其吹熄,黄博觉得再不舒服,也不敢回头,这是他唯一的保护了,若是这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明天的阳光。

那自然是情人之间的俏皮话,黄博笑过后却无尽的忧愁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感觉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更加不恨张福了,甚至萌发了要去看他的念头。

任老头子怎般撒泼,他眼皮也不抬。

张福听出了一身冷汗,黄博琢磨着这话有些名堂,眼睛直勾勾盯了张福。张福肠子都悔青了:这个女人居然知道!

黄博与春儿同床共枕将近一年,两个人还是有些感情,他不愿意拿草蛊婆的事来诋毁春儿,他宁愿相信春儿死因不明,也不肯同意外面的风雨谣言。

大伟嘴上不饶人:“一个大男人,自己的老婆都不敢来讨,我看他是天生入赘女婿的命,这辈子别想给他祖宗留后了。”

穗穗娘不乐意听这话,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她把“逼婚”的事告诉了儿子,大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这事穗穗知道吗?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汤炖好了,谁知春儿嫌烫嘴,随手将碗打翻在地,装出不可一世的样子:“烫的,你怎么不吹吹?”

有了穗穗娘的帮助,小店很快就开张了。穗穗娘也没闲着,隔三岔五跑过来问这问那。黄博对穗穗存有愧疚之意,逮住机会,问道:“伯伯,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还生我的气吗?”穗穗娘反问道:“你说呢?”黄博看不穿伯伯的心思,没说话。

她娘大怒:“你心甘情愿的?你这个贱人!你还要不要脸?”

这真是求之不得,黄博乐得像朵向日葵。

“骂吧骂吧!”穗穗想:“天上有玉皇大帝,地里有阎王祖宗,都看着的呢。”

黄博不回答。

我的夫耶!

术有些着迷了,穷追不舍:“那什么是中蛊呢?”

穗穗努力回想着,眼珠绕着房顶跑了好几圈,她才缓过神来,说:“爹呢?”

穗穗娘问:“为什么?”

陈老板被她震得倒退两步,指着穗穗爹说:“他说的!”

穗穗娘说:“是啊,他过来到城里来陪她妹妹的,大侄子哎,你别怪你伯伯一开始没跟你说清楚,这家里啊,要是平白无故多出个男人,肯定会遭人闲话的,大伟身体不好,但是他好歹能治住留言,保住穗穗的清白,也免得你不好向家里的女人交待。”

黄博笑道:“哪有孩儿不记得娘的,我爹不怎么跟我提娘的事,也不喜欢我问起。”

穗穗娘不同意:“这哪成啊?你结婚的时候没给你过礼,这30就当是给你结婚的贺礼了。”

你三岁的时候,你娘就跑了,上高中的时候,你爹也去了,我好心收了你,你却,你却这样对我们父女俩,你真给你爹丢脸!你爹再疯,但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你还是人么?你就是一只白眼狼。”

那种事跟苗蛊有关系。传说中,如果草蛊婆没有后人,他们寻找接班人时就会问:“你后面有没有人?”这是一句隐喻,即“你有没有后人”。如果被相中之人回答说:“没有。”就说明这是有缘人,草蛊婆就会将其带走。

穗穗也不跟她贫,让她唠叨,唉,自己老公的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就算要结婚,我也得找个俊点的。

听了张福的话,明白人都笑了!黄博心里也清楚,但是多难为情啊。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小心的扒扒耳朵后面短短的头发。春儿也不再哭了,她低着头偷着笑,手肘子轻轻碰了碰黄博。悲剧一下子变成了喜剧。都这地步了,还害什么羞!黄博暗骂自己没出息,咽了口唾液,大起胆子,干干脆脆叫了声:“爹!”

黄博回来的时候,张福刚醒来,睡眼蓬松。寨子里的狗叫得凶凶的,他也没留意。

只不过,未来总是美好的,现实永远残酷着。命运已悄悄埋下了地雷,谁将点燃导火线?

第四天,娘却

没有再提那蛊婆。

穗穗看着娘的脸色低沉,便小声向黄博打探。黄博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的说:“王倩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穗穗泪眼婆娑,黄博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第三天下午,咬舌自尽了。”

怎么会这样呢?穗穗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还有好日子过吗?李易的情歌还在耳边,那么痴情那么痛心,她怎么舍得这样的痴情种,撒手而去呢?

王倩死了,中午,龙伯还去看了她,下午要给她松绑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咬舌自尽了。斜阳血红,像是王倩用她身上鲜红的液体渲染而成。李易抱着她的尸首恸哭不止。却有人不知好歹,说要扒了她的裤子,看看蛊虫是哪样。众人不齿——这和糟蹋闺女有什么区别?

李易亲手葬了王倩和他夭折的儿子,与其陪葬的,是这孤儿寡母仅剩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