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不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孩子被拐了。

众人围观多时,早对张福的恶言相辱反感至极,见有人充了领头羊,也都来帮着说话了:“那是无凭无据的谣言,谁像你女儿啊,认证物证俱全。”

张福这一吼实着把这两个人怔住了。黄博没想到他那么武断,竟想一句话断了他的幸福,他当场就顶了回去:“我是你女婿,不是你儿子!”

他对张家越是用心,人们就越是称赞,说他没有舍弃那一老一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再加上黄博为人随和,大家都愿意上他那里坐坐。为此他得意了好一阵子,对春儿的死也彻底释怀了。

穗穗娘说:“要是他不来我才会怪呢!”大伟还是一头雾水,穗穗娘解释道:“如果他和穗穗结婚了,反倒是了了我的心愿。”

眼前的这一切尽入眼底,为何如此熟悉?好像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前他爹爹也曾遭过着般侮辱,他永远忘不了爹哭的样子,爹只有打他后才会哭,因为这样他一直很瞧不起爹,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可爹的眼泪却像自来水,开了龙头半天关不了。

张福说:“那可不?就叫张贺。”

穗穗娘这次是有备而来的,等不到黄博回答,她自个儿噼里啪啦的说开了:“伯伯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耍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们年轻气盛,做出这种事情,哎,我也不怪你,但是我心疼穗穗,就想知道你对穗穗是什么看法?”

黄博抱头,羞愧难当。他从来不想伤害穗穗,可做出这般事情,百口莫辩啊!

这天,他接到通知,说是商业街修好了,让他赶去县里参加开张典礼。黄博心里那个乐哦,终于能透透气了!第二天他起得比谁都早,出门前还特意呷了两口小酒,那派头弄得跟出门领奖差不多。

可是他失望了,骂寨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可都是冲着穗穗他们一家来的。穗穗娘当场气晕,他哥哥对这种现象大惑不解:她们怎么能这样?穗穗是寨子里的人看着长大的,她还没出嫁的时候,谁不夸她活泼,漂亮,伶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穗穗娘说:“老头子啊,你谁也别怪,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心。”穗穗站在旁边听了难受,她有些恨那栋房子,要不是它,家里也不会闹成这样。

丢下娘崽你不管,

王龙说:“我告诉你,不深,”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说:“但是水有多深草就有多长!”湘西人怕水草,湘西的河不深,但是有了水草的河湘西人都不敢碰。暗绿的水草在透明的水中张牙舞爪,湘西人把这种水草叫水鬼草,他们认为溺水鬼寄生在这些草里,千百年来在等待着那些冒失的替死鬼。它们会温柔的缠住落水人,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轻轻的慢慢的往河的更深处拖去。

穗穗娘忙驱散了人群,好让女儿安心调养。

娘儿三静坐了一会儿,穗穗开口打破了沉默:“卖了吧,该给哥找个媳妇了。”穗穗娘说:“大伟你的意思呢?”大伟说:“不行,那是妹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穗穗娘说:“我也知道啊。”

穗穗爹说:“这个你放心,里面都是刚装修的。”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也不顾老婆孩子在家,就把陈老板请进去了。

黄博鼓足勇气问道:“那她还好吗?”

黄博感觉这话怪怪的:“当然了,没有娘哪来的我?”

穗穗知道自己失态了,马上闪到一边去了。穗穗娘把黄博拉过去说话:“小子,我想找你帮个忙。”

第二天,黄博还在被窝里就被张福骂起来了:“你个砍脑壳的,把钱花完了就来吃我的,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你做了女婿!”黄博有些窝火,转念想到以后还要靠他丈人,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

如今,黄博应了那句话,只不过他嫁给了春儿。

恨他,却摆足了架势,好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二癞子人丑她不嫌弃;钱乱花但还听老婆话;说话粗俗,心里却疼人。倘若没有他的好,估计这房子里面住的也不是她了。

哭得黄博慌了神,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怯怯张了嘴:“张伯!”

妇人甲接过话:“嫁不嫁一个样,听说啊,穗穗她老公死了。”

但是他没敢那么做。

黄博见他说的凄凉,不好接话。

不管他爱不爱听,张福啰里八嗦的说了一通胡话:“你爹命苦,小时候就没了父母,年纪轻轻又被发现有神经病,好不容易遇上你娘,安了家,没过几年,你娘又不见了。哎,我不该啊,别说做坏事,只要起了坏心就刹不住车了。”

黄博不想继续听,说:“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张福说:“不说不行,有些事你必须知道。我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他说:“其实我到现在都不肯相信你娘是跟别人跑的,你娘是老实人,平时话少的,做人端庄得很,没见过她跟别的男人说过几句闲话。你爹肯定也是不信的,当年穗穗他爹找上门的时候他一直在为你娘说话,你说,你娘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黄博没接话,张福又碎碎念叨:“你爹虽然有病但他有骨气,不轻易求人,哎,话说回来,你还要感谢穗穗娘,要不是她的帮助你也不会长得那么结实。”——那是自然,即使他不说,黄博也知道,末了,张福说:“我这辈子好事没做过什么,坏事却弄了这么大一桩,这几天我老睡不踏实,老想着你爹,

走到你爹坟头心里才有些好受。”黄博说:“心里作用,你想太多了。”张福摆手说道:“人老了,有些事是有预感的,要是我死了,只求葬礼办得风光点,别让其他人捡了笑话。”黄博听他越说越不是个事儿,借口天色已晚以求脱身,张福道:“我晓得你是不大耐烦了,要走就走罢,我不留你。”

走出几步,张福又把他喊回来,说道:“穗穗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啊。”黄博觉得有些奇怪,这老头怎么突然开窍了,这般通情达理,张福接着说:“你要记得春儿啊,她是真心爱过你的。”

黄博顺口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