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色尚早,很多人家都还没有起来的动静,往日这时候本来是天色尚昏暗着,不过因为满目是雪的原因,此时倒显得亮了些。左右无人,视线又还好,桑榆走着走着玩心大起,弯腰捏了个雪团,瞅着不远处那棵最大的海棠树,一把丢了过去。

见孙溪和要说什么,桑榆赶紧地道:“来个朋友让学徒给照应两天,给这许多钱是砸南山脸啊,先生。我婆婆是有点贪财,但也不是不明是非,这是她让我还回来的。”

桑榆先想到的,就是银子的事情,孙溪和的银子。之前因为小沈掌柜姐弟是奔他而来,所以他给安置到桑榆家中吃住的时候,给了半贯钱的用度。后来人家姐弟俩满打满算才住了两天,吃了几顿饭,这农家饭食也比不得酒楼菜肴那般精致昂贵,实在是无需收人家这许多钱财。再往深里说,人家孙溪和没少帮衬着老季家,如今更是收了季南山做徒弟,徒弟孝敬师父本就应该,帮着照顾师父的朋友两天,还收银子,这要传扬出去都能让人笑话。

季婆子喝着粥道:“吃完饭把院子扫扫,倒菘菜倒的掉不少菜叶子。后晌你看着七七点,我把留的那条猪肉做成腊肉。”

一出门还是感觉到凉意嗖嗖的,桑榆将袖子往下拉了拉裹着点手,看到院子里季南山与陈二少穿得都有点单薄就道:“今儿个风不小,你俩不冷么?”

季南山一拍脑袋,懊恼地道:“准是让我给吓着了,快进来!”

桑榆翻身过来,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沈碧盈见达到了目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多说什么。其实桑榆的心里诸事纷杂,过往的记忆尽数回来了。刚才沈碧盈说一句,她的脑海中就飞快地闪现出一个场景,随着这一幕一幕的画面,桑榆的心里居然在气恼之外,还隐隐有种酸楚,或许是这具身体还残留了些前任主人的意识。

后晌的时候,季南山和了泥,要将那个小浴间隔出来。陈二少换了一套季南山的衣裳,跟着搬坯弄泥的帮忙,桑榆拦了几次也拦不住,看他的确是想干,也就没再执意阻拦。看陈二少上手了,小沈掌柜也不好干看着,便也要帮忙,好歹被孙溪和拉住了。桑榆偶尔帮着给汲桶水什么的,忙不过来的时候,沈碧盈就帮着照看七七。看到她把七七抱起来的时候,桑榆心里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季南山看她又是切土豆又是切萝卜的,问道:“做点好的啊,这怎么净土豆萝卜的啊?”

这一打量窗帘,又让二丫现了窗户的不同之处,她过去仔细看了看道:“像两扇小门,窗纸也严实亮堂许多。这小厅布置得挺花心思。”

桑榆搂住他道:“南山,我等着。等着这个家,哪一天能让我觉得,也是我的。”

梨花嫂颇震惊:“啊?这可有点麻烦。得赶紧地熬些好汤水往回补。为什么会缩奶啊?你是不是吃猪肝了?”

如今天气已很凉了,桑榆早已不敢这么光溜溜地擦洗全身了。季南山体格壮,一直还是这样擦洗着。但是今天参与了挖菜窖,又是土又是汗,实在是没法就这么上炕,最后桑榆也哆哆嗦嗦地草草擦了擦,季南山披着衣裳将水倒了,回来长臂一伸,抱着光溜溜的桑榆就进了被窝。

桑榆想了想道:“行啊,有香草看着妹妹,我放心。你等会儿,婶婶去烘点儿热土,给她换换土。”

连水家的,何秀芝,边擀着面皮边说着:“这次多亏了溪和先生的妙计,那季大河是个酒鬼,虽不似桂花她男人那样每日烂醉,却也每日离不了酒,饭前总爱喝上二两。他赊的那些账,几乎都是下酒菜的账。这回在炒豆里弹了点儿药粉,他吃下去可不就不受了?”

桑榆一抬头,见自家男人撕了一块包子,眼含笑意地看着她,正递到她嘴边来要喂她。桑榆下意识地张嘴吃了咽下,这才想起来脸红。

小香草将头连点:“学,婶婶做的这个鱼,滋味非常好,就是有点辣。等香草学会了,不放那么多辣子,就会更好吃了。”

桑榆在一旁解说道:“我用无色的树胶浆水里外刷了几层,晒透了才放上的。这样又好看又防水,洒些茶水也不碍事,一擦就得。这也是由窗纸那儿想到的。”

桑榆闻言大喜,乐滋滋地道谢:“多谢老爹!您盘炕需要啥就跟南山说,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季婆子从门口过,顺口道:“可能是要拉,你多把她一会儿。”桑榆赶紧又把她抱出来,到院子一侧把着去了。过了没一会儿,果然拉了。

说到这儿,季南山忽然开口了:“这两天,我想倒腾倒腾屋子。”桑榆看了过去,季南山看了七七一眼道:“马上秋深就要过冬,天儿冷大人能挺挺,怕孩子受不了。我想请个盘炕的师傅,将两个屋都盘上火炕,再烧点炭,这一冬就不难熬了。而且马上也该进山砍柴了,这一冬里必得用不少。”

季南山坐在床头,看着桑榆嫩白的小脸,想着刚才蚀骨的滋味,那身子那样柔那样软,真是让他恨不能忘情地将之拆吃入腹。他看着桑榆,忍不住低头啄了啄她柔嫩的唇瓣。这是真真正正与他密不可分的小女人。

季南山过来看着七七道:“我会护着你们娘俩的。桑榆,不用怕他。梨花嫂虽然不知内情,但说的一句话很对,你的卖身契在咱们手上,你是自由的。我们拜了天地,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七七是我闺女,谁也抢不走。”

商三少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却是冷冷的,他继续道:“那七七呢?也不要了?”

梨花嫂这身衣裳是新做成的:厚缎面的月白底子,带着大朵的暗纹印花,交领、束腰和袖口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墨绿色的束带上垂着几朵纱料的布花,上衣垂度可达膝盖,□穿了条黄绿色的绉纱料无缘裙。

陈二少摇头,推辞道:“都给你的,阿婶。我岳父和大牛哥已给了很多,都放下了。”

孙溪和一进院子就注意到了陈二少爷,与他一块注意到的还有春树和香草,这俩娃娃立刻跑了过去,也在稻草秸上坐下了,春树眼巴巴地瞅着葵花籽,香草嘟着小嘴对桑榆提出了抗议:“婶婶骗人!你不说先不给香草摘,留着晒干炒香了再吃吗?怎么他能吃?”

季南山在那边院里已经听到了动静,立刻跑了过来,桑榆指挥道:“快去,背上溪和先生,去河边!快!快!”

桑榆急匆匆地迎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季南山胳膊:“这是咋了?”

季南山在那边院里已经听到了动静,立刻跑了过来,桑榆指挥道:“快去,背上溪和先生,去河边!快!快!”

桑榆急匆匆地迎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季南山胳膊:“这是咋了?”

梨花嫂道:“对,你第一次在咱村过中秋,不知道咱这儿过节的习俗。过节这阵子啊,家家都吃炒田螺,做月饼,糊灯笼,竖中秋。到了十五那天,半后晌全村都去百岁树那集合,彩楼前摆上四五趟大长案,家家都得带大一盆做好的菜过去,放在最中间的案子上,菜盆上会挂上自己家的名牌,像我家得挂你大哥名字‘季秋阳’,你家得挂‘季南山’,这叫‘团圆宴’。每年宴上,两姓族长,一家负责供米饭,一家负责供桂花酒,全村人一起吃一顿。”

桑榆笑笑道:“真有意思。那都谁负责品鉴呢?”梨花嫂道:“咋地?你还想试试赢奖励啊?不过你别,还真能试试。二丫没出嫁前,她都拿了两年奖了,今年也该换换人了。这负责品鉴呢,两个族长家里各出一个代表,现场再随便抓仨,一共五个人。”

梨花嫂这才表情释然地点点头,对桑榆道:“这才对。你嫂子一根肠子通到底,说话不会拐弯,季阿婶也在这儿,我就唠唠心里话。其实,我没啥别的想法,就是跟着桑榆干,这看到甜头了!我信任桑榆,我跟她做点事儿,我放心我还开心,我就想桑榆无论将来,你把事儿干多大了,都别抛下嫂子,嫂子有多少钱出多少钱,有几分力使几分力,一直一直都跟着你干。”

桑榆到这儿,有点无奈又有点神秘地道:“嫂子,你猜小沈掌柜跟我,就布花装饰这块儿,他能赚多少?”

陶二丫没有吭声,桑榆不以为许,回过了身子。转过小市街,到了上马道,季南山道:“你扯个小谎也就罢了,怎地还邀二丫去咱家?”

桑榆截住他话头道:“我呸!我也是被他放弃的那个。他那是一时面子上下不来。”

陶二丫刚夸了小畜生有眼力,陈二公子就不知不觉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