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榻上后,太微低头去看,见一身丁香色,一身艾绿,一身藕色……样式颜色都不算出挑,但摸上去,料子很好。

碧珠骇得要哭,狠憋着,哆哆嗦嗦地道“奴婢、奴婢猜不透。”

“姑娘这意思,是说要留了长喜几个贴身使唤?”崔姨娘略显诧异地问了一句。

也正是因此,崔姨娘才会留着碧珠在集香苑。

沈嬷嬷得了准话,便没有迟疑地朝集香苑去。

惊怒交加间,她猛地拔高了音量,连尊称也忘在了脑后,只满嘴“你”来“你”去,一副要生吃了太微的模样“五姑娘你平日里瞎说八道无人管你,可这等大事,岂能乱说?”

母亲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

太微坐在廊下,望着夕阳西坠,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什么人伦道德,什么血脉亲情,皆是浮云。

碧珠紧紧抱着衣裳,垂着头,没有言语。

慕容这个姓氏也不算常见,若是京城里的,她们不该没听过。

碧珠用力地捏紧了指间碎裂的瓷片,一字字回沈嬷嬷的话“是,只丁妈妈手里一把钥匙。”

类似的话,先前太微已经在祖母口中听过一遍。

崔姨娘有些不满她的态度,嫌她胆小怕事战战兢兢的不成样子,望着她便要张嘴训斥上两句。然而就在训斥的话即将出口的瞬间,崔姨娘想起了画眉的事,她下意识地便将话又给咽下去不再提起。

崔姨娘闻言,登时花容失色,惨白了一张脸,翕动着双唇颤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做太太,做夫人吗?你以为我就想给人做妾吗?”

尾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像是羽毛扫过脸颊,又像是和煦春风拂过耳畔。

“你……”无邪脸色一黑,正要回两句嘴,忽听通往雅间的楼道上多了一阵脚步声,忙话锋一转道,“霍太监来了!”

他遇刺身亡,外书房尚有人整理,内书房却是彻底闲置积了灰。太微那年决意离府,却穷得连像样的细软也收拾不出便动了内书房的心思。

祁老夫人不吭声,盯着他将一盏茶饮尽了才叹口气摇摇头道“母子连心,虽伤在你身,但亦痛在为娘心上呀。为娘再如何失态,想必霍督公也不会介怀的。”

原来这人就是……霍临春!

父女俩就这么各自站在原地,永无进展。

不重,却有些急促。

好在这一回太微未作停留便一口气走回了集香苑。

姜氏无人,他即便休了母亲也断没有人敢来寻他。

“至于旁的,不去理会就是。”

祁老夫人便探出两指拈起一角,轻轻的上下一抖。那凌云纱薄如蝉翼,清透如水又柔软如云,这一抖,便荡漾起了绯红色的涟漪。

及至建阳八年,她偷偷回京打探消息时,小七已被许给了阁老孙介海续弦。孙介海官至阁老,年纪自然不小。他时年已近五旬,小七却还未及笄,只是个不满十三岁的稚龄少女。

太微瞧着,忍不住悄悄地笑了一下。

她生得好看,吃相优雅,连带着手里的鸡蛋似乎也变得高贵了起来。

是以婚事商定后,众人都忍不住窃窃说是三娘抢了二娘的婚事。

祖母眼里连二姐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她。

此后祁家一番威逼利诱,终于以前程相要挟逼得探花郎休妻另娶。

这样的大礼,这样恭敬的姿态,都是早前的太微鲜见的。她日日来请安,但日日让人看了就心里冒火;她嘴上说着“万望祖母安康端健”,但声音听起来就敷衍得不得了。

太微用右手指尖轻轻掂了掂,然后摊开另一只手道“钥匙。”

不过饿狠了,土也吃得,有糕点吃还有什么可挑的。

到了第五年,一路喜筑京观的夏王打进京城,兵临城下,局势再无转圜余地。

自己明明早已长大成人,为什么又变回了少年模样。

崔姨娘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无错!无错!

太微双手托腮看着她,闻言点点头,苦恼地道:“那可如何是好?”

太微因离得近,才能轻易察觉。

又走了一会,一行人渐渐分散,前头聚了一群,后头聚了一群。

太微几人走在中段,不前不后,尴尴尬尬。

祁茉便动了心思要加快脚步往前面凑。

她突然伸手拽了一把太微,压低声音道“走快些!”

太微没动,不声不响地看了她一眼。

祁茉皱着眉头“前头是成国公府的六姑娘,同我本就认识,我们快些往前面去。”

成国公府的六姑娘亦是庶出,同祁茉见过一回面后便惺惺相惜,称起了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