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刻,太微说出了这句到底是谁……事情就失控了……

祁老夫人正在翻检着新送来的衣料,闻言口气无谓地道“你去瞧瞧也好,省得回头又闹的不成样子。”

做下人的,最忌讳的便是一句手脚不干净。

她恍恍惚惚的,仿佛已经忘了过去说过的话。

入夜后,碧珠来服侍她洗漱更衣,默不作声,低眉顺眼的,同太微受罚那日归来时所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太微更是不消说。

太微便扬起扇子轻轻点在了她的肩头上“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必在我跟前瞎转悠。”

“聪明人是什么模样,你们哪里猜得透。”她略显得意地抬起脸来,笑吟吟道,“当年慕容家那位,可才真正是了不得的人物。”

沈嬷嬷闻言眼神愈显深沉,口气也沉重了几分。

这场赏花宴,在她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

沉吟片刻,崔姨娘轻轻颔首道“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但这莫名其妙的,我也不好说调走你便调走你。你是五姑娘房里的大丫鬟,突然没了人,五姑娘岂能不闹?”

她当然是不如祁太微的。

无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无邪嗤笑了声“你倒是知道什么好吃。”

古董字画、明珠金叶……再不济,偷两块名砚换钱也好。

听她的口气,祁远章仿佛不是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而只是个三五岁的小孩子。

当年建阳帝血洗宫廷,对不肯诚服于他的宫人皆痛下杀手,不分身份不分职务,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规规矩矩的,却并不亲近。

应当是个中等身材的女人。

可只是一天一夜而已,怎么就能变得这般不同?

他为什么不答应?

作为靖宁伯府头一个出阁的姑娘,嫁衣华美些也是必要的。

祁老夫人面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像是很喜欢。

祖母能卖了她们几个,将来也一样能卖了小七。

小七满脸孩子气,真是半点心思也不懂得藏。

这每日里下的蛋,是有定数的,拢共那么几个,就不是谁都配吃的。但祁老夫人自己却是个不爱吃鸡蛋的,便赏给了她最喜欢的四姑娘。

太微当年也曾一度信以为真,但现在想来实在可笑。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留着二姐不放,自然是有她的打算。

白姨娘原是太微母亲身边的婢女,生性胆小怯懦,没了太微母亲做靠山后就更是如此。她连自己也保不住,更别说来保护太微。

祁春眉如愿以偿夺人丈夫,心道自己比他那乡间糟糠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假以时日,他定然就会爱上自己。可饶她自信满满,热情如火,却始终丁点也不曾打动他。

她其实,也就只是个寻常老妇罢了。

碧珠管着她屋子里的一应琐事,这钱箱的钥匙也不例外。可她说完了,碧珠却没有动作。太微眉尖微蹙,抬起头盯着她,将话又说了一遍“钥匙!”

摸摸索索的,太微终于摸到了黑漆案几旁。她站定了弯下腰,伸长手往案几上探去。一摸,便摸到了一个盘子。

于是帝降了,国也破了。

可背上的伤,被水一激,则是百千倍地刺痛起来。她近乎本能地在水中蜷缩起身体,曲腿弯腰,双臂紧紧怀抱住了膝盖。

太微却还在看她。

脚下的砖石冷得好似三九寒冬里的冰块。

刘妈妈笑着:“也说不好,没准您用过饭就又犯困了。”言罢,她站直了身子,转头朝外边喊了一声让人摆饭。

崔姨娘再道“那婢妾回头再给您送几个粗使婆子来。”

太微笑着应好,要送崔姨娘出门。

崔姨娘推说不必送,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集香苑。

既然近身伺候的人不便安插,那放两个粗使婆子进去也好过没有。终究都是眼线,有一便是一。

至于那个叫长喜的丫鬟,看起来就木讷无趣得紧,回头好好吓唬吓唬,始终也是要为她所用的。

崔姨娘默想着太微的异常,用力摇了摇头。

回到自己院子里,她坐定见了两个管事妈妈后,叫了碧珠来。

碧珠自打逃离了集香苑,便一直神清气爽,见什么都舒坦。她留在了崔姨娘身边,照旧拿着一等大丫鬟的份例,比在集香苑里时,并不差。

只是崔姨娘这两日忙忙碌碌的,还不曾私下里见过她。

这会儿,似乎终于得了空,崔姨娘命她给自己沏了一盏热茶,小口小口地啜饮了半盏后道“碧珠,你知道我为了把你从五姑娘手里救出来,花费了多少心力么?”

碧珠笑道“姨娘大恩,碧珠无以为报。”

崔姨娘将手中茶盏往手边案几上轻轻一顿,亦笑起来道“不不,你若无用,我也不会留你。我既然留下了你,那你自然是能报恩的。”

碧珠闻言,一头雾水地道“姨娘的意思是……”

“你来。”崔姨娘向她招了招手,“你把镜子和螺黛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