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听亭外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没错,瑀哥儿今儿坏了许多规矩,我定会重罚。”

光想想就觉得十分美好。

老太君见她吃得高兴,打赏厨房的时候毫不含糊,真金白银地撒下去了。

正当她左思右想,犹豫迟疑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闷笑。

她微微将头垂下,“不是孙媳妇躲懒,实在是头脑驽钝,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她算是看明白了,四嫂这回说是叫她来帮忙看新词,其实是打算好了要教习她琴棋书画吧。

她忙用小狗般的眼神求救似地望向郡主,细弱地唤了声,“大嫂……”

现在,就连她住了十几年的馨香阁,也是别人的了。

那时,崔翎虽然觉得被个大男人抱在怀里挺别扭,但不能否认心里满溢幸福和感动。

敬茶时,她虽不曾看到袁五郎的容貌,但身高摆在那,她的视线大约只能看到他胸口,按照前世标准推算,他差不多是一米八五的样子。

老太君当时心存感动,派了还是毛头小伙子的五爷护送着二奶奶归的宁。

她低声笑着说,“老太君看着威严,实在是个再宽厚体贴不过的人,从不肯在几位奶奶面前摆太婆婆的脸。她老人家吩咐了小厨房的娘子,将蒸鹅掌、剔缕鸡、青虾卷都温着了,等奶奶起来再用,也是一样的。”

安宁伯崔弘锦可是朝中股肱之臣,崔氏女声名在外,名媛贵妇们都很乐意结交。

阿南是杜嬷嬷的小名。

袁家军哪一次得胜还朝,这战利品不是成箱成箱往府里搬的?

可是,长房将来是要继承整个将军府的,大嫂又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从她那里要孩子,那是想也不要想,完全没门的事。

不是刻意讨好,也没有居高临下,就好像只是寻常祖孙之间再普通不过的闲话家常,带着几分亲昵撒娇,听着既亲切又自然。

崔翎进去的时候,二嫂和三嫂正一左一右地随伺在老太君左右,她四下张望了会,并没有看到大嫂和四嫂的身影。

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思想不是十分严重,女人都是依附于男人存在的吗?

为了替他着想,还是不要露脸碍人家的眼比较好。

杜嬷嬷见新娘子神情有些不大自在,以为她害羞忐忑,便忙笑着说道,“老太君和五爷说私房话时,我虽不在身边,但听着里头笑声不断,想来五爷对五奶奶是极欢喜的。我过来时,五爷还嘱咐我给奶奶带话呢。”

沉冷的男声忧郁落寞,“我忽然想起铠甲上还有一处未擦,明日就要启程,怕事儿多忘了,这会便去书房擦亮。你们两个去歇吧,别忘了时辰到了唤五奶奶起来,还要给长辈敬茶。”

至于明日……明日早起他就要离开盛京的,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和机会与她圆房?

她想,袁五郎不肯回房的理由,要么就是不喜欢她,要么就是不想害她,或者还有别的她猜不透。

所以,他才会身在前堂宴客,却一直挂念着在喜房里独自等候的她饿不饿,累不累,好不好。也才会一有机会就找借口回屋来看她,心里想的是喜冠沉重,他先与她作了仪式再去应客,她若累了也好先歇下。

话音刚落,喜桌上已风卷残云。

但她从前出席的宴会不多,便是有,也都跟在继母身后不离左右,很少和同龄的女孩子一块接触,她对她们不了解,心里便难免没有底气。

崔翎怯怯地说道,“只是,我从前极少出门,不知道四嫂能否提点一下?”

她咬着唇补充了一句,“我怕做得不好,给镇国将军府丢脸。”

苏子画并不意外崔翎会这样说。

隆中苏氏和安宁伯府是老亲,偶也有往来,她虽然并没有和五弟妹有过接触,但嘴碎的下人之间常常会传递各府的八卦,对五弟妹的性子为人,她也有所耳闻。

她晓得五房在安宁伯府地位尴尬,五弟妹幼年丧母,继母待她也并不真心,是以在伯府的处境并不算好。她自己在高门大户中出生长大,太知道不得宠爱的女孩儿,会面临什么样的待遇,遭到怎样的对待了。

就这些日子相处所见,五弟妹的举止进退应答,只能勉强算是入得了眼,论规矩礼仪,还差得远呢。

好在明日白四小姐生辰筵,请的都是些年轻的小姐和媳妇,并没有长辈在,年轻人除非生在规矩特别严苛的世家,彼此相处还是要随意一些的。

苏子画想了想,说,“明日就要出门,也来不及临时抱佛脚修习礼仪,想来五弟妹出身伯府,待人接物举止进退,尚还是有分寸的。只有一点,五弟妹当需谨记。”

她微微一顿,“等到了镇南侯府,定要随在我身侧,莫要乱走,行礼规矩皆跟着我来。若有人问你话,确实知道的才答,切忌不懂装懂,若是不晓得该怎样回答,便给我递眼色,四嫂会帮你解围。”

崔翎忙应道,“是。”

苏子画瞧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等一下。”

她坐到书案前,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笔止,墨停,吹了口气,然后递了过来,“送帖子来的是白四小姐的嬷嬷,我与她素来交好,便问了明日都有谁要赴宴。”

语气微顿,她接着说道,“这是名单,等会你回去了,可以问下祖母身边的乔嬷嬷,她见多识广,能告诉你这些小姐们都是哪家的,平素有什么喜好。”

苏子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从前很少出门,盛京城的贵妇名媛对你可都好奇得很。这次五弟妹以袁家五奶奶的身份头一回出去串门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轻轻拍了拍崔翎肩膀,“只要她们瞧见你的模样,那些谣言自然不公而破。”

崔翎惊讶道,“谣言?是关于我的谣言吗?”

苏字画略显诧异,“五弟妹不知道?坊间传言你……”

她忽然掩着嘴笑了起来,“一说你生得丑陋,脸上有好大一块胎记,还有人则说你幼时得了疾病,烧坏过脑子,是个痴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