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日明知道她说的不是那一刀,黑暗之中看不清是谁,误伤也是有的,江涵飞自然不会因为这个怪责厉翩然,只是他又怎忍在她面前提起那不堪之事!

坐在门槛上的江涵飞终于忍受不了这骇人的气氛,尖叫一声便朝屋里跑去。她刚跑两步,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福薄命硬克尽六亲,命中带煞胎里有灾,轻则为江家带来灭门之祸,重则祸乱天下殃及苍生,且万万活不过二十岁。”江涵飞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凄然道:“我江涵飞何德何能,竟惊动天机神算大驾光临,在我还没满月时便要为天下除害!”

东方烈日解下外衫甩向江涵飞,宽大的衣衫展开来刚好盖住她的肌肤。

东方烈日当时正在客栈中服侍妹子喝药,明月的伤需得休养几天,他们便没再往南走。客房外脚步声杂沓,他也没在意,不料就在他喂完药起身去搁碗的功夫,一支细长的四棱钢镖蓦地穿透窗纸激射而进,夺的一声定在了床柱上,钢镖上附着的便是那张纸条和图纸。

江涵飞素来娇养,谁敢这么严厉呵斥她?便是江涵影她逮着机会也要揍上几拳,她长那么大受过谁的气来?

要说厉翩然为何难以找到江涵飞,按说江涵飞既从草地上过,必然留下印迹,厉翩然只要顺着被踩倒的草走下去便能找到江涵飞。难道是他心里乱得紧,没想到这一节?

“做什么?拆车!”江涵飞气得直跳脚,不住口的骂骂咧咧,提起脚来又想踹车,猛然想起这车板比她的脚丫子厉害,愤愤的收回脚,冲着车夫大声嚷道:“你走你走!不要你退车钱了!”

“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你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么?”厉翩然一怔,昨夜分明已关系缓和了,怎的她一觉醒来又回到了那副气死人的鬼样子?

“江涵飞!你、你此话当真?”厉翩然又惊又怒,手都有些颤抖了,看他双手半握,手背上青筋毕露,简直要将江涵飞捏死才罢休。

“奇怪了,那你怎么会来找我?”江涵飞不解,皱着眉头小声嘀咕着,有些埋怨江涵初,他又将她弄丢了还没有找到她。

江涵飞挣了几下,哪里挣得脱,只好任由他牵着走,暗暗偷眼瞟他,却见他也低着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小嘴撅得老高,鼻子里不轻不重哼了一声,愤愤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江涵飞看到她的喉咙肿起来了,五道淤血触目惊心。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向阿星的眼神也有了些恐惧,他好狠!竟忍心对一个少女下这种毒手!她所想的皮肉痛顶多不过是扇两巴掌踹几脚而已,没想到他一出手,险些捏断了东方明月的脖子。

正在东方明月仔细看着阿星时,他忽然扭过头来,冲着她笑了一笑。将要进入盛夏的天气,又是正午时分,东方明月竟然打了个寒战。

江涵飞可就不知道那么多了,也懒得管那么多,反正东方烈日不会杀她,只要她乖乖的,也就不会挨皮肉痛,每日里吃好喝好等着家人来救,悠闲的简直跟郊游一样。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么一高兴起来,连病痛都好得快多了。想到江涵飞跳了河,厉翩然虽担心,却久久不见江家人找上门来,也没听到关于江家五少失踪身亡的传言,想来是自己上了岸跟家人回合一道回岳阳去了。

江涵飞此刻对东方明月实在是又厌恶又鄙视,竟忘了自己身处险境,大喇喇的数落起来,又道:“你看看你看看,好好一姑娘家,连装扮都不会,你看看那脸,涂个胭脂都涂不匀,扭扭捏捏的,说话细声细气像个小猫一样,装模作样!”

江涵飞口中念念有声,咕叽一阵子,约莫是睡意来袭,打了个哈欠,纵身跳下了栏杆。

“哎,红袖妹妹,你该称我作‘五哥’。”江涵飞一脸正经,青衣掩唇轻笑道:“这丫头,好不害臊!”

“哥,他们赶我走……他们、他们欺负我!”东方明月哭得双肩一抖一抖,东方烈日不耐烦道:“早说了叫你不要跟他们搅在一起你不听,现在好了,灰头土脸地被人赶回来了!”

“咦?谁在叫四哥啊?”江涵飞直起身子向外看了看,见到东方明月时一双细长的蛾眉皱成一团,怒道:“喂,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你哥哥没杀死我,所以叫你来取我的性命啊!”

“好像是那个东方明月喜欢四哥,所以他要杀了我。”江涵飞撇撇嘴,愤然道:“哪有这样的人?讲不讲道理啊!他妹妹喜欢我哥哥,就要把我杀了,这叫什么事啊!”

一片森寒剑气迎面扑来,剑影重重之间,无边杀意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这剑气丝毫没对东方烈日产生一丝影响,他只不过一挥手而已,随手一掌就将祝红袖的长剑击偏了三分,剑锋贴着他肋下堪堪擦过,东方烈日不退反进,只踏前一步就跨进祝红袖身前,祝红袖长剑递出未及收回,东方烈日随意伸手,竟然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扭一转,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声,漫天剑影霎时消失,祝红袖手中的长剑竟然掉在地上。

江涵飞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之色,身子瑟瑟抖,心中不可抑止感觉到了绝望。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了。如归客栈在城东,她现在在城西,更何况中间还隔着长河镖局!这个人那次差点害死她,要不是厉翩然救了她,她早就被活活冻死了,这次又落到他手里,当真是半分活路也没有了。

打渔的船夫大喊着”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一边跳了下去,厉翩然望着水面,幽然一声长叹,转过身子牵起马走了。

厉翩然听她这么说,气得双手颤抖,道:“江陵城中一遇,并非我刻意为之,那时我只当人有相似,并未怀疑你便是江涵飞!”

“咦?你叫明月呀!我还以为你姓东方名姑娘的!正纳闷着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儿呢!”江涵飞皱眉道:“还说我呢,你们那么大人了连介绍人都介绍不清楚,书都念狗身上去啦!”

江涵雁怕他们有危险,刚要拒绝,江涵秋已经答应下来,道:“是,孩儿这就带飞儿回去。”看江涵雁一脸着急,又道:“飞儿离家日久,三婶日日挂念,咱们回家,也好让家中安心。”

她裙子里不但穿了白衫,甚至穿着同江家四兄弟脚上一样的鞋子!只是先时纱裙遮住,她步子又迈得小,厉翩然并未看出破绽来。

厉振天心中喟叹,他们这样的人的确值得敬佩,若非为了那件大业,厉振天真想与这群人把酒言欢纵古论今一番。

他这么一闹,厉家再无退避拖延余地,全力一击之下,势如破竹节节胜利,先是伤了江涵雁废了江涵影,又摆平了江家那几个老家伙,最后干脆利落的收拾了江涵初,简直就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他虽然受了伤,不过是养一阵子的事,只是没想到家中那母老虎死了,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一声低吟打破沉默,江涵飞曼声歌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从。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