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月一面呜呜咽咽走路,腹中饥渴交加,心中悲伤万分,竟忽的晕倒在了路旁。

“江三哥……”东方明月讪讪叫了一声”江三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江涵雁冷冷打断:“不敢当,东方寨主这是剪径么?这里可不是天云寨的地头!”

“东方姑娘,别说了,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铭感五内,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姑娘还是自便吧。”江涵初咳几声,吐出胸中一口闷气,稍稍平复一下翻涌的气血,再次婉拒她一片痴心,推开东方明月的扶持,在江涵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拉起了江涵飞,道:“飞儿,咱们回去吧,大哥二哥还在客栈等着呢。”

江涵飞见她二人只顾责骂她,连扶她一把都不愿意,嚎啕大哭道:“你们都欺负我,厉翩然欺负我,这个家伙要杀我,你们也笑话我,你们都巴不得我死了好!”

“你他娘的谁啊,没长眼睛啊!”江涵飞心情不佳,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本就是她自己不看路硬往人家身上撞,却偏偏气冲冲的质问人家。

江涵飞只知这两个丫环有些手段,会使毒,功夫也不错,却不知她二人的来历,冰魂玉魄的毒功得毒娘子亲传,又有幽冥教的武功秘籍,因此小小年纪已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只是当年毒娘子逝后,冰魂玉魄卖身进了江府为婢,跟了江涵飞已有足足十年。当年入府之时,她二人年方八岁,便被派去伺候七岁的江涵飞,这十年来主仆情深,因此除了江涵飞尚无他人知晓她姐妹二人亦是练家子,就连江涵飞知道的都不大清楚。

江涵飞默然,不忍看他眼中哀伤之色,垂不答,捉着腰间丝绦缠绕摆弄。

八人中四男四女,只是江涵飞在厉家那番惊人之举竟叫人深信她的确是男儿身,那三位姑娘当真以为她是江家的五少爷。江家兄弟占了一桌,三位姑娘占了一桌,江涵飞瞥了一眼,道:“那三位姑娘是谁啊?”

人群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先时还当是个美貌姑娘,想不到竟是江家的五少爷!江涵飞从胸口掏出两个窝窝头时可把众人给惊呆了!真没想到最后关头力挽狂澜的竟然是臭名远扬的“八百里洞庭第一少”!

“无妨,无妨。”厉振天连声道,看到江涵飞不远不近站着,低着头盯着地面,微微诧异,心中猜测着大寿之日儿子带回个年轻姑娘来,这姑娘难道是他的心上人不成?

人人心中在滴血,然而人人的脚步都是那么不可动摇——江家的男儿,输也要输得有骨气,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多谢多谢。”厉振天面上一红,此事说来也真有些对不住祝鹏,虽说对江家下手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是厉安然选错了时候,人家江涵雁前脚刚从擂台上下来,他后脚就过去给人使绊子,的确驳了祝鹏的面子。

“是啊,睡不着。”江涵飞往房里瞅了一眼,撇撇嘴道:“被褥都是霉的,熏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那温柔有毒,万万不能被他迷惑了!

看他那么轻易地说出生死之事,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身上血迹还没有干透的情形下,他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么可怕的话,东方明月觉得心都抽紧了。

前方有人。

“去吧。”江涵飞点头答应,待她二人出去后将门栓了,坐在床边想心思。

“你……你与江家几位少爷很要好吗?”厉翩然冲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觉自己唐突了,双颊忍不住微微红,却又期待江涵飞说出他想听的话。

“在下厉翩然,敢问姑娘芳名?”冉翩——厉翩然为江涵飞掖掖被角,十分细心。

可是当他看到地上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女人的脸时,他本来轻轻拈着酒盅的手忽然就握紧了。脏污的白衣,凌乱的乌,凄楚的脸蛋,前几日平安客栈那仙子一般的姑娘!数日不见,她竟已是这般模样!

东方烈日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听来真有几分惋惜可怜的意味:“可惜啊可惜,这么个美人,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真是太可惜了!”然后他就拎起江涵飞走出了房间,扔在了院子里,再也没看一眼。这地方本就是个贫穷的小镇,死个女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江涵初现在为着两个哥哥受伤,加上赌约之事,哪里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再说就算找到又如何?谁认得他?关他什么事?

江涵飞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趴着,肚子下面有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得她生疼,浑身冷得抖,身子一上一下剧烈颠簸着,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江涵初一听玉儿姑娘,便知道是玉魄,这么说五少就在江陵城,急忙问了地址,可是这位玉儿姑娘并没有告诉孙尚文在何处落脚,江涵初又不愿惊动任何人,只好亲自冒着大雪一家一家客栈地找。

江涵初挑眉看着东方明月,这又是什么情况?一个强盗跑来对保镖的说”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这姑娘莫不是气坏了头脑吧?

二人对视良久,先移开视线的竟是江涵初。少女丝毫没有羞窘之态,倒是江涵初俊脸浮现出轻微的尴尬之色,带着不解道:“姑娘有何指教?”

冉翩心中很是疑惑,他可以肯定这女子不是江涵飞扮的,毕竟江涵飞飞扬跳脱,这位姑娘愁容满面柔弱娇怯,俩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怎么可能混到一起去!只是长得那么像,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密切的联系,只是这联系到底是什么他暂时还不知道。

少女的眼帘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厉振天不知该说自己儿子什么,这实在是厉安然的不是,人家江家人并未主动招惹他们,他儿子背着他杀了人家三十人,砍伤江三少,又背着他与江涵影决斗,还叫自己婆娘暗箭伤人,砍了人家一条手臂。要不是儿媳身死,儿子重伤,他这个总镖头还被蒙在鼓里呢!

没有人求饶,干镖局这行的,决不能说出”饶命”这两个字,除非你不打算吃这碗饭了,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镖局也有镖局的规矩,尤其是名震一方的大镖局,求饶就意味着死,即使对手饶了你,镖局也不会放过你,或许总镖头并不会杀你,然而自此你便会在江湖中没有立足之地,遭受天下人的鄙夷轻慢,生不如死。

大姑娘收剑,傲然道:“方才你轻视我妹妹,轻辱我祝家拳,姑娘今日便教你见识见识我祝家剑!取兵刃,姑娘不屑占人便宜!”

钱大友怔怔地看着铜钱升高又降落,始终找不到良机,眼见铜钱下落,再不出箭便要败了,咬咬牙一箭射去,铜钱没射着,箭支却是直直飞了出去,”夺”的钉入擂台对面一家绸缎庄的廊柱上,

风萧萧出了金戈寨,乘着他那艘华丽的双桅大船沿着运河南下,江涵影只当他又去寻花了,却不料风萧萧船至德州便上了岸,换乘快马疾奔岳阳城。

江涵影如何不知道好友好色如命的性子,沉着脸道:“我看上谁你就把谁送给我?”

他已是残废之人,便是舒姑娘未许给二弟,他也不能误了人家大好青春。

“再过一个多月牡丹就开了,江兄弟若不嫌弃,可至寒舍一观。”冉翩看他脸上有了些光彩,一时顺口说了出来,刚说完就后悔了,心想着这么一个任性顽劣的娇少爷万一真来了兴致要去他家,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藏獒一进笼中,看到那狼,许是从没见过,也不将它当回事,慢条斯理地踱来踱去,真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巡视部下一般。

“赌李少爷胜者,买一赔一,赌江五少胜者,买一赔三。”铁梅花看双方赌注多少,确定了赔付比例,立时便有人催着开赌。

“那你怎么不在柴房里待着,又跑到这儿了?”城东富商之子李亮语气中带着一些疑惑,以往江涵飞隔三差五就有几天不能来,大家都知道是因为被他二哥关进了柴房,怎么这次一关十天他却头一天就溜出来了?

“十天?你想饿死我是吧!”江涵飞尖叫起来。

风萧萧越想越对,忍不住安慰道:“江兄,恕小弟交浅言深,天涯何处无芳草,江兄何必执着于一人,天下有得是美人,江兄大可不必为一人伤怀。”

名声比男儿的性命还重要,世家大族的名声更是不容折辱。江涵影很清楚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金戈寨,江北最大的强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