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埋头于网络聊天的她却忽然叫住我说,“哎,你等一下。”

“这样啊……”她拉着我的胳膊将我带到走廊,力度比之前轻了许多。“你来看一下,就在对面那栋楼的三楼……”语气里很自然地有淡淡的指挥的味道。我笑,也许她这样的女生,天生就有一种好学生的领导力罢。“你看,就是那一间……”她突然不再做声,表情有点愧疚地“就是,可不可以麻烦你……”不像是颐指气使。

可是我不能。

“我希望……”几乎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停顿了。谈不上梦想,可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简恺铭的回归?父亲的自由?母亲的幸福?外婆的健康?还是,我的快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想说。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故事,尤其是那段印刻着“简闻”二字的故事。不过,那是我从十七年前至今唯一的故事了。它那样冗长地包裹了我的整个生命。

她回答我说,“吟,你懂得的,有时候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他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前面人的肩,出“咯咯”的轻响。“那个,她是谁啊……”他对着前座的人问,眼睛却看着我。

“谢谢你。”将那一张寻找很久的薄薄的纸接到手中后,我才恢复了理智,看着他的眼神正在我脸上好笑地大量着,我急忙添上一句,试图打消此刻的尴尬。手腕边不小心露出六角星的挂件,“1uck1y”的英文字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左手拉了拉袖子盖住。

她的行为只是在向我示威,警告我不要和她争夺她父母的爱,用这样的方式来暗示她的父母,不要因为入住这里的我而将她忽略。这

也并不是因为她高傲孤僻,只是因为她太过优秀,让人不敢靠近。这个姑娘不论做什么事情总能傲视众人。与她在一起,总会被她耀眼的光芒衬得一片黯淡。难免会用自己的自卑去铺设她的高度。

我的房间是临街的那一间,这间房间同松洋岛的旧居相比不高,差不多离地面只有三五米,却幽静了许多。窗外是大片大片的漆黑,只有路灯投射的空间下才显出倒漏斗似得裙摆。白炽灯的光透过窗子映照进来,薄薄的窗帘凄切地绑在一旁,我没有将它放下,任由光影成像在天花板上。木门紧紧地关闭着,屋内没有声音。由于对声音的格外敏感,我可以听见隔着几条街的某一户人家,正兴致勃勃地搓着麻将,他们猖狂的叫喧声在空幽的小巷里回荡,在我耳中如此清晰,凌晨才消失。

老人,经受岁月摧残而日渐沧桑的老人,让人没有办法不怜惜的老人。

看来我的担心不是没缘由的。

忽然身边风一样地穿过一辆轻便的自行车。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房子,只是栋两层的楼房。不过临着河岸,安静倒是挺安静的。看你,和爸妈恺铭一走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闲时回来看看!”说着,忽的现自己的话里有些不适的地方,于是又添着“你爸爸的事,我已经听你妈说了。不必太担心,总会有一个解决办法的。所有的事情展到最后一定都会是好的结局,倘若不是好的结局,那么说明一定还没到最后。”

“我没用,我是没用的东西……”他默默地念了几声,开始肆虐的大笑起来,“我是没用的东西,我是没用的东西……”癫狂的狞笑声划破心底的静谧,霎时间波浪滔天。他兀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厚厚的大理石茶几上,“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

父亲全无往日的从容,在一旁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也不知道,平时都是一起做事的人,谁会无端做这种事,背后捅我一刀!”

像野兽穿透灵魂,让他面前的生物浑身冰冷。他的语言如将人的灵魂冻结,在这十二月的寒风里。何以不心痛?我猜想那些类似“温情”和“暖流”的词语也许早已成为人类词典里尘封已久的笑谈。

他开始加大力度,车轮逐渐加快旋转的度,路灯从飞身旁退去。寒风削过脸颊时的刺痛似乎也变得温柔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坐在自行车上也是这样一件乐事。

“步行会很慢的。”他说。我心里笑,找话题时这可是个笨拙的引入。

“我知道。”我说。

“你,住在哪一栋楼?”

“十七。”我轻声回答。一只默默地手握紧了拳头,竟有一些连我也未曾察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