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她进去。她走在前头,我在后边跟着。摸索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慢行。

她在微笑。目光一直锁在我的脸上,不曾移开。

好久不见了,兰镇,我终于又回来了,一个人。

车厢内明晃晃的白炽灯照的人睁不开眼。索性闭上眼睛,一面忍受颠簸和拥挤,一面听火车与轨道摩擦出的骇人的响声。怀揣着我的包袱,想象着我正在越过千里路途,离开我的父母,跨过岛周围的一片海域,蔚蓝的海水在脚下,而我漂浮着从这片海上悠悠远去……

母亲忽然在屋外唤我。

颓唐,狼狈。那是十八岁时的简恺铭。

此时简恺铭已经将喝去大半的酒杯重新放回酒盘上,却因眼前晃动不止忽的打翻了服务员手中所有的酒杯,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整盘的酒洒了一地,混杂的酒味霎时间像是炸药般在这片封闭的空间内漫溯开来。浓郁而刺鼻。

可是简恺铭,这些话你听见了吗?你这样干脆利索地离开,家里生的一切你都知道吗?忽然间现自己对他的说走就走和自以为有骨气的洒脱十分怨恨。他提前从这张网中抽身而出,如今,再想见父亲一面也无法预料是在多久之后。

原因是,我的家庭生了变故。

在无奈地学了几年钢琴之后,我却现自己戏剧般地喜欢上了吉他。于是在空闲的时候爱听和研究一些吉他曲子。

它现在就被我我在手心里。因为某种信念或迷恋,我至今把它带在身边。即便它陈旧了许多,也失去了彼时的金属光泽。

他的名字叫霍星允。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父亲母亲。

简恺铭蹒跚到花坛的角落,缓缓地蹲下。在我眼里,下蹲和蜷缩都是无助的表现吧。他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地狠狠拉扯自己的头。

“过几日他要是回来,诚心地向我道了歉,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件事……”简恺铭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对着远去的母亲的背影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比如我的母亲就常常站在与他对面的角度,一次次地劝诫他“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好就收,切忌贪婪”等等此类于他而言等同废话的良言。

帘动风不止,道不尽人间冷暖。

“这就是你和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中年男子的暴怒一下子被点燃,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

我闭上眼,不愿意再看此刻每个人的脸色。心里颤颤巍巍的,忽然好想逃离。可我管住了自己的脚,牢牢地坐在这里。尽管眼神仍在不自在地四处游离。

重重的摔门声,像心脏重重地敲击心房四壁。不安和疼痛。

怎么办?她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也知她对我的厌恶也早已不是一两日,我该如何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简洛吟,原来你最大的挑战是在这里!

我要让她彻彻底底地接纳我,我必须这样做,没有选择。

“洛吟……”小姨看着被紧闭的房门,转过头来,一脸抱歉地望着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出声音,她抚摸着我的头。“别介意。”

“没关系的,小姨。”我装作毫不在乎地四下张望,以掩饰我眼底不争气的,抑制不住要溢出的液体。“外婆呢,我怎么还没有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