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我呵斥她:“快回去!”

我想逗她开心,所以就逗她说我是寸金。

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个别扭的姑娘,她有一个别扭的名字,叫窦泌。

我有把握,只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没理由拒绝我,想到这儿,我便掉头,向原路跑去。

成全给不起的难舍,和舍不得的难留。

一抹绿,洋洋洒洒地飘满了天,

说不上来的沉重。

我想我是如此不招人喜欢的一个孩子,以至于老天连数星星的机会都不给我。

一个了疯的女人正坐在水面的一块儿浮石上梳头,一梳,又一梳的斑白,像是干枯的茅草,邋遢地盘踞了头顶上的那一片几近荒芜的秃地。

“真可怜啊。”

“不是,”我说:“来换东西的。”

夜黑了,如果没有明天,我宁愿失明。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可圈,可点》

我悄悄地撑一片天,

“不,不敢。”我知道,这是别人的屋檐,寄人篱下的是我,所以低头的那个人,也只能是我,如果有一天我翅膀硬了,她一定会拿链子把我锁起来,不会留下任何给我飞的机会。“臭小子,谅你也不敢。”她轻轻捋了捋头,傲慢得不可一世。

“不,不!你不要走!”

“呵呵,不止我,张老爹也来了。”我尴尬地笑,顺手抓上张老爹当挡箭牌儿。

哦,听,没什么大问题,好吧,好吧,只要他所敲定的那些小问题,算不上严重的问题就够了,我司空见惯了生意人的夸大其词,所以没必要太在意。老实说,他狡猾得像老鼠,却谨慎得像医生,就差戴着平光镜,拿个听诊器有模有样地测心跳了——呃,我是说,要是电脑也有心跳的话。

我把电脑再次交到他手上,他有些心酸地接过去,没再推脱。我知道,他懂我,就像我懂他一样。我和他同样希望窦泌幸福,但能够传递这份幸福的人,只有他,而我,只是一个给予幸福的人,付出就够了,甚至不要回报。

“哈哈哈,倔小子,跟你爹一个脾气,我喜欢!”

寸草无奈地朝我和窦泌摆摆手,又更无奈地对张老爹告假道:“阿爹,今儿个我恐怕不能陪着您老儿去放牛了,我眼瞅着蜜豆伤了脚,不送她回去,就对不起我身为长兄的尊严。”

“来,”我站起来,把手伸向她说:“把手给我。”“你想干嘛?!”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来了,害得我摔这么大一跟头,到头来也只是咸吃萝卜蛋操心!”就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窦泌把裤腿儿捋了起来。隔着白花花的珠帘望去,一块儿紫青色的淤痕赫然眼前。像是忽而一个吊钩甩过的,我的心被高高地揪到了天上。

天可以定阴晴,但人不能因为阴晴而去定天。

“什么嘛,”我反驳她:“那干嘛不直接要个女孩儿,做你贴心的小棉袄呢?”

“我不要姜汤,你,给我过来!”

窦泌讨厌硬碰硬,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往阿妈脸上泼:“你嘴巴太脏了,我帮你洗洗!”

“我来吧。”我走过去,弯腰把东倒西歪的灵位挪到了墙角不起眼的位置。“哟,”她睨眼打量我:“你是哥哥呀,还是弟弟?”

“窦泌,”我凝视她的眼睛,胸有成竹地质疑她:“不是因为这个,你撒谎,我要听实话。”

“不用了吧。”

“你是寸金,还是寸草?”

题外话------

她流着泪跑远了,甚至没有回头多看我和寸草一眼。那一刻,我的心也跟她掩面的呜咽一样,泣不成声。要是有可能地话,我想长对翅膀跟着她从僵硬地时间里飞走,哪怕屋外会突然传出一声枪响把我打死,我也要先她一步做那只出头的孤鸟,毅然决然地飞走。

如果某天,她把所有的心事儿都藏进了肚子,那叫我怎么忍心,拿把菜刀去开膛破肚呢?哦,不,我狠不下这个心,伤害了她,她会痛,而我,会痛死。

“不能够啊,那你阿爸呢?”

“得咧,我接受。”

“我鞋?!”寸草一把把鞋抢过去,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阿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你可别忘了,啊~。”

窦泌捂住嘴巴,同情地看着我。

我的眼睛很痛,痛的要死,我感觉这种要死的颜色已经染透了我的生命,我甚至在呼吸与窒息间都难以抉择,这种为难,就好比在寸草和窦泌间抉择的为难,就好比在至亲和挚爱间抉择的为难,我是真的很为难,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哦,真棒!”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完美!”

“你真事儿啊你。”我走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大步地走出了门。

想起来,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而今,他也叫她蜜豆,约莫是认定了,他改不了口,而窦泌也默许了。倒也不说是喜欢这么个别名儿,而是实在是厌恶得没辙了,拿他没办法。

窦泌急了,半弯着手掌用力地在水里一划,溅起的水花儿就悉数朝着寸草飞去。

她把目光移向了那瓶红色的指甲油,无比憧憬地说:“我没有瞎说,我不要再做孩子,我要做女人,做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一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光鲜亮丽的女人,有了它,我会觉得自己不再年幼。”

说着,她掀起被子钻了进去,像一头安静地幼狮般躺到了床上。

“大妞你这是干什么,起来!”

我过去掀被子,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那软绵绵的力道,就像是通了电的腾绳般,搞得我动弹不得。这种感觉不再是一个妹和哥哥间充满心灵感应地触碰,这种触碰,就像是一个女流氓对纯情青少年的挑逗调戏——充满暧昧的,放荡的,无底线的,不知羞的。

终于,我听到了由她口中出的一个完全不像她的声音:“阿哥,”她说,“让我做你的女人吧,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啪!”我终于有了气力去弹开她的手,愤怒地指着她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们在吵些什么!”我愕然回头,却现阿爹此刻已赫然立在了门口。我不由得一阵唏嘘,谁能告诉我,他到底站了多久?!

“到底在吵什么?”他又问了一句,问得有些怀疑,又有些坚定,但眼神中不乏茫然,我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知道要是我再不回答,他就必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没什么,”我镇定地说:“妹妹睡不着觉,上我这儿闹腾,缠着我给她讲故事呢!”

“瞎整!”他说:“把她给我弄回去,这深更半夜地,像什么话!”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撂下这么句话,就背着手走开了,手里头有东西,我注意到,那是一个老式的酒壶。他忘了盖盖儿,酒撒了一地。我本想冲着他喊一句:“阿爹,酒撒了。”但是我没有,我知道,如果他转过身来,那被撒的就不是酒,而是我。我想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但是不好得说出来。就好比这酒,一路上滴滴答答地哼着小曲儿,他绝对听得到,但也就跟没听到似的轻松地走着。那一刻我就明白——他不糊涂,只是故意装糊涂。因为他知道,只要我清醒,那就足够了。

他对我是宽容的,我不想对不起他的糊涂,也不愿对不起他的糊涂。难得清醒的是,就在他走远后没多久,大妞停止了她的无理取闹。

“对不起。”她说:“我没想到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