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闻中书相公贵体有恙,随性官员呼啦啦地将李嘉房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但愿如此……襄王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弟。同一个姓氏,同一个血脉,同一个父亲,可在这张隽秀清瘦的脸上寻不到和太子、靖王乃至是梁帝相似的痕迹。不是皇帝亲口说出李嘉的身份,任谁都看不出来他也是个尊贵的皇子。

这条路走不通,萧王爷苦思冥想地想办法来圆满这场跨国之恋。

萧和权屈指就在她脑门顶上敲了个暴栗,惹得李嘉不满地又飞了他两个白眼,看她牙痒痒的表情是想咬他一口解恨,但没动。还挺识时务的,知道打不过他。萧和权有恃无恐一把将李嘉搂紧怀里,挑起那张勉强算红润的脸仔细看着,深吸一口气:“媳妇,你知道吗?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还以为你傻了呢。”

人总杵在那也不是个事儿啊,李嘉瞅着萧和权那红通通的眼睛,心软得更厉害了,意思意思地朝他那挪一挪:“我并非欺瞒你,”李嘉振振有词:“再说了,你也没问啊。”

早有宫人端来软椅,掺着李嘉将她扶了上去,李嘉又是低头谢恩。

再后来,谢楠被流放岭南,死在路上;谢扇则在抄家当日自刎而死。

重光咧嘴憨憨一笑,好似眼里闪过的悲伤不曾有过:“重光更希望像姑姑一些。”

“狗,狗男男?”萧将军一时间对这个新奇的称呼消化不能:“狗男男是谁……”

李嘉叹息,何苦呢,她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萧将军你在这我也很难处理自己的事啊。

“公子……”女子娇喘的话语浓腻得胜过最好的春药。

自家大哥居然公然承认吃软饭!!萧名鼎气得手直抖,愤而不平地拍案而起:“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哥怎么可能会屈居人下?!尤其是在这个病秧子的下面!”

但一个是梁国贵客,一个是皇帝宠臣,没一个敢站出来说个不字。顶多躲在阴暗的小角落里,瞪着双眼小声骂一句:“好一对狗男男!”

屋里黑布隆冬的,萧和权找了半天才勉强看到个身影伏在案上,均匀的气息声浮动在黑暗中。萧和权鼻子都气歪了,敢情他在外叫唤了半天,这小白眼狼居然在里边睡得正香?!

“权禹步步为营,走到今天这位置,亦算是个枭雄。”李嘉佯作叹息,道:“如公主所言,权禹谋反是迟早的事。但被动不如主动,公主何不先下手为强?”

“关老子毛事啊!”不好的语气已经变成了不耐。

李嘉低头擦着衣上水渍,局外人般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视若无睹。

“是啊!”有人撑腰,萧名鼎的脑袋简直能昂到天上去:“权相不信,大可入宫去问陛下。”

武一不情不愿道:“大人保重身体。”呜……他明明是将军手下最得力的武卫,能打能斗,各项技能满点。为何偏偏要被派来做个梁国病秧子的老妈子!武一不甘心地使劲揪马鬃,胯下马匹吃痛,屁股一扭险些把他甩了下去。

只有今次入住的昆州大有不同,昆州位于燕国南部,偏靠江南,却实属一处山穷水恶的贫乏之地。一年内难见雨水,收成惨淡还要靠周边郡县救济。燕使们本不愿入住此地,但不巧李嘉在路上了风寒,病势汹汹,便拖着众人耽搁了一日,赶到这里时前不着店后不着村,只能留了下来。

萧和权怔然的目光几近在一瞬间化如利剑,湛然生寒:“高公公。”高公公,头一眼可以看走眼,第二眼便是从高幸那套阴毒的武功路子他也看得出眼前人与宫里那些飞扬跋扈的宦官所共有的特质。

萧将军狠狠咬了一截茅草:“哧,小白脸!”

萧和权血脉喷张,然而在下一刻,他沉默地不出任何声响。那片莹润如玉的肌肤上绑着一道白纱,因刚才的碰撞,纱布下渗出鲜红的血色,看得萧和权心上紧得疼。

李嘉眉目淡淡,既没拒绝也没接受:“我是个男子。”

无论这个情分里有多少猜忌与算计,但只要足够让襄王在朝中有立足之地就可以了。很显然,这个情分的分量远远出了李嘉的预估。

“……”被逮了个现行的萧和权木木地看着她:“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殿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真的是甘心屈居人下吗?”雪色落在她漆黑的眸中,闪着碎冰的光华,清澈到诡谲:“金鳞在池,只要借助风云便可化龙,而我就是助殿下为龙的风云。”

一睁眼,趴在她胸前的小白含着晶莹地泪水将她望着,被捏爆了的尾巴痛苦地扭来扭去。主人!好痛啊!

“叔叔。”重光牵着李嘉的垂袖紧紧挨在她身旁,依李嘉的叮嘱,在外人面前他只能喊她叔叔。

萧和权解恨地一口咬在那片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即便是喝醉了,他那点天然的敏感性仍能察觉到李嘉的推拒与疏远,这让他倍感失落的同时又大为火光。他的脑中、心里、眼里全是她,可她为什么看不到,感觉不到。不公平的恼怒感让萧和权采取了更激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于是,下一刻李嘉的外袍彻底遭了秧……

晚间梁国设宴,款待燕国使节,李嘉以身体不适推脱了。留在帐内的李嘉并不知晓,外头已将她和萧和权之间的“艳闻”传的喧嚣尘上。

今日她接了这支血参,明日太子的黑名单上就会出现她李嘉的名字。

柴旭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嘉清淡寡色的脸庞:“毕竟,当初你们感情还不错。”

李谆动一动脑子便明白过来,惊悚道:“他竟让你捉刀代笔写给陛下的寿诞贺词?”这个靖王胆大包天了,这是欺君罔上啊!

“李郎!我爹有意去李府提亲,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和权额角一跳,用商量的语气道:“你,能先从我身上下去,再说么?”

燕国好战,外有宿敌,内有权臣。边关两载,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萧和权已记不清有多少次身陷绝境,四面围敌。每一次出生入死归来,他的军衔就往上蹭一点,从七品、正七品、从六品……

“……”

常梦庭,字萌图,扶风人。文士汇聚的梁国官场内奇葩很多,此人乃为数不多的一个正常人。但有句话说得好,当大家都精神失常,唯独你一个正常的时候,那么你就成了那个不正常。常梦庭因他为人太敦厚,品格太方正,嘴巴太恶毒,从而成为刑部尚书崔丘那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官场生涯也因此跌宕起伏,三升三贬,一般的心脏承受不来。

“尚好。”

深白的罗袜噔噔噔地奔过棕色的地板,李嘉站在塞得满当当的书柜前观望了下,踮起脚尖吃力地抽出个长长的扁盒,夹着它又奔到案几边,从一堆小山高似的书卷里抽出一沓近半尺厚的书稿。

李嘉拉回袖口,悠悠然然地点了点头,顿了下又摇了下。也不是下毒,只不过吃了两种相冲的食物,一时作起来,看上去凶险万分罢了。若不如此,她又怎能光明正大地从国子监里脱身而出呢?

隐忍不长袖善舞,李嘉给吕佩仁的名字勾了个大大的叉,此人定成后患。思量着她瞥到咕咚咕咚牛饮的萧和权,眼角一抽,一样都是武将之后却是天上地下两个人啊。

不是你,那能是谁?李嘉的眼神充满着质疑。

那日闹过后,太学生们与李嘉彻底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屑与李嘉这种庶民为伍。李嘉乐得清闲,除了偶尔收到一两件比较糟心的“礼物”外,这简直是她来到太学后度过的最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陇西李氏?姑臧大房”萧和权玩味地看着李嘉,开门见山道:“小骗子?”

那人此刻应还被关在广陵那座宝应山中。

最后,萧小少还是掩好了被角,吹灭了灯,灰溜溜地带上门走了。

所以,踏进李嘉寝居的那一刻,萧和权大大地意外了。

“对了对了,李兄,其实你不必来修医术的,你的成绩完全够了呀。”

她松开咬出深深牙印的唇:“泡在水里受了寒,不能走路。”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贴着柴旭的鼻子重重带上,柴旭眨眨眼,摸了下落满灰的鼻子:“死人脸?”

萧和权的心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度,跳得他难以控制的面红耳赤,从手心烧起的温度迅蔓延向身体各处,最终在小腹汇集,热得他坐立难安。

许是他的目光太炽热,李嘉放下水囊,猛地回头看来。

萧和权呼吸一窒,口干舌燥地解释道:“我,我没偷看。我,我只是担心你冷不冷!”看李嘉并没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后,他突然犹如神来一笔地问了句:“媳妇,你冷不?”

之前玩得开心没觉,萧和权这么一问,李嘉摸摸自己身上打湿的衣裳。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诚实地回答了自己身体的反应:“冷。”

萧和权心跳得砰砰直响,下意识地也遵循了自己身体的如实反应:“那我抱着你烤烤火呗。”说完后,他觉得自己太罪恶了,简直就像只饥不可耐的牲口!

没等他反悔,李嘉已经思考完毕,朝着他张开双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