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形很高大,健壮的体魄简直能称之为彪悍。

这话表达的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衙役们听了吩咐,麻利儿的拖起了几名犯事的随从,不顾他们的求饶,这便往堂外拽。

说来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裴安的二公子裴英暝。

这毒虫虽叫攒心虫却是以人的脑髓为食,吞人大脑神经,这虫子在人的脑内寄养到一定程度便会让人彻底丧失意识变成行尸。

哥舒无鸾本不打算搭理他,没想到他死缠烂打,说个没完没了,眯了眯眸子,傲然侧,却见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她走来,她瞟了他一瞬,嗤了一声,“你少以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对本官说话!”

夏侯莽被她冷冽的嗓音喝的一阵战栗,才缓过神,他的后背便撞在了护栏上,‘咚’的一声,痛的他皱眉,悄眼扫过她眸中涌现的杀意,衣襟下的那颗心紊乱的巨跳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

夜上星华,点点星子闪在黯空中,仿如调皮的幼童眨着晶亮的俏眼。

衙役退向一侧向门内引路,女子连同两宫卫抬步迈上了石阶。

对于娘娘的说法哥舒无鸾亦是存着同样的看法,这事绝对是有人在刻意操控。

几名宫卫见势,‘苍啷’抽出腰间佩剑,疾奔上来,围挡在女子身前,“保护大人!”

不管怎样,只要看着裴安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数不出的接下旨意,哥舒无鸾便觉得无比痛快!

哥舒无鸾心中一紧,回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那道紫蓝色身影,。

燕七杀眨了眨冰眸,眸湛清辉,璀然而笑,百花为之逊色,“卑职在等人。”

刚要抬臂示意她起身,却听的燕七杀温雅出声,“无妨,小姐请起,大人与为我不会为难令堂,只不过,今日这差事怕是不能再耽搁了。”

他倒是事事不落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有他悄无声息的冒出来搅局。

眼下,这锦衣侯来宣旨,难道……思及此,铁夫人眼角猛跳,顿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生。

提及他的母亲,那简直是揭开了他的伤疤,戳到了他的痛处,当年要不是哥舒晟的阴谋夺宠,他的母亲也不会被父君所厌弃,甚至是后来的饮恨自杀,这一切都归结于哥舒晟的出现!

看来这铁犁早就犯了众怒,却碍于官威职权,都是怒不敢言,眼下得知他一死,一时间百姓大呼畅快,继而群起攻之,更坐实了铁犁的罪行。

沈沫惨淡一笑,看都未看纸上的字迹,接过毛笔,舒了一口气,匆匆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由着文吏将证词交给了哥舒无鸾。

男人第三次将大掌覆上惊堂木,不过这次还未等他抬起拍响,便被哥舒无鸾一下子压了下来,她的素掌刚好摸在他的手背之上,她用了力道,他动弹不得。

“在坛子里。哦,奴才是说她的骨灰在坛子里。”

良久,只听得大君沉声肃语,“锦衣侯接令!”

甫入内牢,一阵霉腐腥臭味迎面扑来,十分窜鼻,里面满是阴暗湿潮,越往里走越昏沉一片,狱官燃起火把走在哥舒无鸾身前为其领路照明。

在得知内宫上下一片风平浪静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人‘啪嗒’一声再次吐出一口甘蔗瓤,声音低魅,不以为意道:“为何不敢?这里又没有什么高手,只有些花拳绣腿,有人要免费帮我搔搔痒、活动活动筋骨,我当然乐得自在喽。不过,有些响当当称之为内宫职纪第一女官的反应可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呵……”

就在绯色暗自欣喜女子如此怜惜自己之时,哥舒无鸾的面色已经微变,透着冷凝,“是吗?你不这么说本官倒是忘了,今日宴会我让你扔个梨子,你却是跑到天边扔去了不成,竟是此后一去不回头?后来宴都散了,我又办了一个下午的案子,再回来换衣服,都没见你人影,怎么那时你就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呢?”

此时,柜台后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男子正靠在椅背上打着盹,脑袋一下一下的磕着头,也不怕闪了脖筋。

今日宴上,他初见她,她淡然优雅的样子,于百众中映入他视线,那份遗世独立的清雅,仿佛早已脱离俗尘乱世,冷素的高洁,只消一眼便从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一下烙入了他心里,他顷刻意识到自己的心已被这个女子一点一点俘获了!

仵作愣了一瞬,答道:“哦,其实大人来的时候,燕大人也刚到片刻,他倒是没问下官什么,就是嘱咐下官将铁督座的遗容擦拭干净,其实早在燕大人吩咐前,下官便已办妥了。毕竟您要过来查看尸体不是,总不能让那张骇人的死人脸惊了大人您……”

男人扯了扯唇角,最后迈步离开了寝殿。

“还有,娘娘她……”哥舒无鸾心里略显安慰,敛了敛眸,轻声道,话还未说到一半便被公子夙打断了。

“又死了一个?!这是天子脚下,内宫禁苑,却接二连三的给寡人上演人命案,这些个始作俑者到底有没有将寡人放在眼里?今日敢毒杀朝廷大员,哪天心血来潮是不是连寡人都敢一块谋害了?堂堂一国之君的王宫却还比不上平头老百姓的草房茅屋来的安全,你们倒是说说,这是何道理?”此刻国君真的怒了,面色由苍白变得铁青骇然。

但见紫衣舞者似调匀气息一瞬,紧接着,纤长的手指捏着兽面脸谱一角,轻取下。

管弦丝竹起,盛宴开席,渐渐的玎珰的推杯换盏声亦夹杂在其中。

放眼满殿那文武百官聚的如此之齐,不禁令哥舒无鸾心口堵的窒闷,难以言喻的愤怒暗自泛滥开来,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是真心前来祝贺的,她心中自是清明的很!

淡淡的日光倾泻在他的银之上,顷刻镀上了一层绮目的流光,远远望去他整个人比那浮动摇曳的各色百花还要妖冶三分。

太监唐喜被女子拂了一个踉跄,刚站稳脚步,便见她闯了进去,当下惊慌的跟了进去。

再后来,父君规定了破案期限,他才顿觉事态严重,这便打算在规定结案的最后一日,亲口向父君承认此事,因为他想在这短短几日内好好陪陪鸾姐姐,毕竟杀人不是一般小祸,就算父君、母妃在宠爱他也不能置国法不顾,哪怕判他杀头或流放,有了这几日短暂的美好,也够他回味一生的了!

她动了动唇,“为什么?”

所有的借口,所有的心存侥幸,都在这一瞬彻底崩塌!

见她将目光完全放在公子夙的脸上,他的脸色顷刻黯下,面颊绷的紧紧,一把扯住她的皓腕,二话不说便向外殿拉。

夜华甚美,殿内宫灯静燃,幽亮的光波淡淡打在榻前女子的身上,将干练纤挑的身姿泻满清辉。

想着便要唤来绯色掌灯,并顺道好好训斥一番,话刚要出嘴边才想起来,绯色此刻正伤重在榻,哪来得及为她殿内掌灯?她真是被燕七杀那厮气糊涂了!

只见,燕七杀沉着眉,清风一阵般越过她身侧,向内堂门外走去,丝毫不给她置喙的余地。

然而,她哪里晓得她的这番话,根本是在添乱,险些害的哥舒无鸾清明受损!

并且,还成功了!

他故意将话说到关键处停下,俊颜挂着一抹温润的笑意。

‘哐当’一声,门被关严,室内顿时黯哑一片,压抑缓缓袭来,一时间就连外面的鞭打哀嚎声也好似悠然远去。

燕七杀亦不傻,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他勾唇一笑,微微摇,“呵呵,这也不能怪卑职,实在是王命在身,急着入宫办案,这才刚巧偶遇大人!”

“怎么说?”哥舒无鸾面色未变,悉心等着他解疑。

难道仅是为了偷看她洗澡,而后又加以戏弄她一番?想起昨晚他说的那些话,贝齿不禁咬的‘咯咯’作响,可恶!

哥舒无鸾凝气追上前来,栖身向那人袭去,“大胆刺客!竟敢夜闯内宫禁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女子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使终乐公主顿时生起了闷气,不过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曼声提议道:“天还这么早,回去我也睡不着,不如你带我去你殿里坐坐,好吗?”

燕七杀这厮的品行倒是一点也不低调,到什么时候也不忘炫耀自己是衙门中人!不过,他那头银也确实招摇,试问能有几个人看不穿他的身份?

这个回答当即让哥舒无鸾失笑出声,“呵,你倒是会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