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大妃略显镇定,并紧紧握住他的手掌给以安抚,“别怕!就算那人真的是死去的铁犁,国君乃真龙之身,能镇压一切妖邪秽物!况且世间的鬼神之说都是世人虚幻出来的,根本不足取信。想来今晚之事,定是有人在幕后操控,待明日差人去查看一番停在铁府的棺椁,看看尸身还在不在,也好弄明情况,稍安君心。但,眼下未免这事惹得内宫上下惶然不安,还是先要封住那几名见过那邪祟的宫卫的嘴,压下流言为上。”

今晚,大人不动声色的便责罚了长王子殿下,令她既惊又骇,就连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犯了错,大人都能轻而易举的落,若让大人知晓她与他之间的事……

眼下,偏偏接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不但要以自身作榜,大树清廉之风气,更会在私下犯众怒得罪一干朝臣,看他到时还拿什么笼络那些见利是从的官员?

“别打了,怪可怜的……”有路人看不下去,于心不忍的出声。

她撩眸扫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铁犁向来爱重这独女,猜想也不会将自己贪污为恶之事对她泄露半个字,继而污浊其心性,以至于僵持这么半天她才从惊痛中恢复神智,从而出言制止铁氏。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却听得铁夫人好似见到救星一般,疾呼出声,“燕贤侄!你来的正好,你要为你铁叔声辩啊,他平日最看重你了,你可不要向他们那样忘恩负义啊!”

此刻,二人正燃着纸钱,冥纸瞬间幻化成红苗火焰,灰落于铜盆里,阵阵悲恸的哭声自两人唇畔溢出,一时间回荡在偌大的堂内,感染了在场的吊唁之人。

终乐公主抚着被打偏的脸颊,咬牙吼道:“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罢了,免得她有损阳寿,她还是少搭理他为上。

哥舒无鸾点了下头,深信她所说非虚,“那好,既然你已认罪,那便签字画押吧。来人,将证词呈给人犯。”

哥舒无鸾冷瞟了男人一眼,将视线转回地间女子身上,“本官问你,你的户籍是哪里人士?”

“是、是的。”内侍惊得冷汗骤起,就连一旁的老太监都吓得不敢吱声。

望着终乐公主面上的神色,哥舒无鸾微微蹙眉,未曾回答她,只愕然道:“公主,你这是怎么?”

狱官面目惊恐的愣了一瞬,赶忙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男人根本不会正面回答她,“这个你别管,我自有路径知晓。普通的曼陀罗花到处可见,可那黑色曼陀罗只产于九州阎县一带,那里有黑色曼陀罗之乡的美称,我只点到为止,你自己去查吧,这次的效率可不要像上回的那么慢哟,竟隔了那么多天才破了案子,哎……好了,我要回去了,抱歉弄脏了你的地。你,做个好梦,梦里有你更要有我……”

又是这个男人,上次他夜闯王宫,她曾派出暗卫调查,可在还未查到丝毫结果时,他竟还敢来次夜袭,他当堂堂王宫是茶寮酒馆不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这缺德的书斋,好端端的摆什么春宫秘籍?害的她丢人现眼!哪天非要寻个罪名把这儿查封了不成,让它来个关张大吉,省的贻害世人。

甫入书斋,迎面扑来一阵墨香,几盏昏黄昏黄的烛火,燃在灯罩中,将堂内幽幽照亮。

哥舒无鸾实在疲于与这样一个狗屁不通的人周旋,便道:“好,本官就回答你,裴公子听好了,我—不—喜—欢—你!”

“是。”

来熙点了下头,却不急着走,“再有……姐姐要寻的那件东西找到了吗?”

哥舒无鸾的喉咙有些紧,眼前升起一片氤氲的雾气,“夙儿乖,以后要好好听太傅教导,治理好凉州封地。这一路辛苦,鸾姐姐又不能随行远送,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平时用的补药都带齐了吗?”

早在铁犁滚倒在地之时,燕七杀便已将其制服在掌下,眼下,铁犁接连出几声鬼嚎般的惨叫后,便七孔流血没了气息。

突然,几声清脆的拍掌声响起,只见国君面色极佳,开口道:“舞的不错,能否让寡人一堵先生真容?”

一尊金玉王冠,闪着宜眸的暖灿光芒,高高扣在头顶,虽是尊贵非常,可那顶代表着加冕为王的沉重金冠下,却隐着一颗不谙世事的稚龄童心。

今日的宴席乃是为公子夙庆生、加冕、践行而设,是以席面安排的极是丰盛,殿内布置的亦是奢华富丽非常。

望着那道道穿梭忙碌的身影,哥舒无鸾顿觉一股千帆过尽的疲惫感由心底蔓延而出,重重抒了一口气,甩了甩头,强打精神。

毕竟是国君身边随侍的宫人,在大的阵仗都见过,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倒也算恭谨。

“因为他做了儿臣不喜欢,儿臣讨厌的事!”他不甘示弱的咬牙吼道,眸子里酝酿的恨意令人惊心动魄。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浮华似梦!

男人走后,哥舒无鸾抿了抿唇轻声唤道:“夙儿……”

说完,将视线慢慢移向了榻上酣睡的小人儿脸上。

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满是无辜的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回想着今日燕七杀所表现的种种,便呕的要死,她何时被人这般戏弄耍玩过?这口气横在胸口当真是难以下咽!

听得绯色脸颊不由得青红交加,既惊骇,又赧然。

而一直趴伏在地间,因惊吓过度未敢出声音分毫的绯色亦是一惊,当下慌了,扭动着疼痛难忍的身子,艰难的爬向缪烟公主的方向,满脸的苍白,焦声央求道:“不关大人的事!那、那玉牌是奴婢在耳殿外捡到的,原以为是大人的东西不巧遗落在外,所以才拿回了耳殿。公主要罚便罚奴婢吧!这件事大人毫不知情……”

缪烟公主梨漩浅笑,“你能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来?还有,刚刚你叫我什么?”最后娇嗔的盯着他俊美的容颜,鼓着气相问。

绯色见到自己的主子,原本已经煞白的脸色不由的更加惨白,偷眼怯怯的望着她满脸冷凝怒意,赶忙低下头去。

不多时,随着他来到了正堂,这里开着门略显透亮,若掩上门便是十足的阴暗,因为几扇木窗都以黯布封严,就连门上的镂空阁子也都罩上了黑纱,并且这里面不时散着霉腐味,想来是常年不见日光,潮气难消。

哥舒无鸾亦不示弱,讥诮的回道:“你可真是好心眼啊!不过,你倘若有丁点自知之明,就应该少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经昨夜那一番折腾,她倒是真的染上了风寒,现下她到是可以打着看病的幌子顺便查问一下那颗药丸的事情。

一边走,脑中一边想着昨晚那刺客的种种离奇举动。

吸了吸略带堵塞的葱鼻,便要抬手取过备好的干巾,准备出浴,这时一声微乎其微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碾步声,猛然咂入耳际,她心头一窒,冷喝出声,“谁?”

这下可把哥舒无鸾骇住了,脑中‘嗡’的一声,赶忙拉下她的手掌,连连退后两步,委婉道:“公主的一番体恤,下官感激在心,却不能领受,殿下还是早点回宫休息吧!”

她再也奈不住性子和他在这打哑谜,刚要举步而走,却闻,“小七,喏!这是你的这份,拿好了别烫着!”

三人渐行渐远,站在宅口的男人以目相送,久久未曾收回视线,这时,一个暗影缓缓走近他身侧,低声道:“馆主,就这么便宜的让她走了吗?”

‘咚’的一声,但见那匕,一下戳透他的纨裤,钉在了地板间,却是没有伤到他分毫,饶是如此,男子还是吓破了胆,险些尿了裤子。

他挣扎起身,脚步玄乎不定,身姿好似摇摆在寒风中的青柏,挺拔中透着不屈,他声音低沉醇澈,可比之唱曲时的凄凉婉转更加耐听。

两个御卫于她身后躬了躬身,‘恕难从命’这几个字还没说全,便被女子冷冷拂袖打断,“打住!一起进来吧,记住,离本官五步开外!”

魅影是受了伤的,就算不重,也不会好的这般快。她下手这么重,又这般措不及防,若他真有伤在身,怎会一丝痛楚之声都未出?

都怪她联想力太丰富,竟将他俩想成了同一人,也怪她沉不住气,就这样的试探了出去,现在好了,竟落得这么尴尬局面,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