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贝内特夫人刚醒过来又被这两个字震惊得晕了过去。

朱丽叶突然安静下来,是从内心感到的安静——就好像从他们确定关系那一天起,她忐忑不安,就一直等着这一时刻的到来似的,她平静地道,“哦,请您说下去。”

“让我把它听完,亲爱的。”

朱丽叶仰起头,眨了眨长长的羽睫,她那双蓝色的眼睛若仔细看,才会觉还带着一点点深绿色,就像幽谷中的一湾清潭,让人倾心,“我有点担心,或者是焦虑……总之不知道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承认,我有点害怕,玛格丽特。”

尽管他们二人尽量保持神情镇定,可同样出色的外表还是招摇地替他们吸引了许多视线和关注,尤其是了解到这两个年轻人相匹配的身份后,只要当他们略微凑近一点说话,这些夫人小姐们便兴奋地私下猜测他们的关系。

朱丽叶此刻正围着作画的围裙,这简单的衣服并不叫她难看,头上还扎着一只三角巾,几缕调皮的金从如玉剔透的耳边跑出来。

“胡说!没有反!”他故意虎着脸反驳道。

朱丽叶先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当下的局面,就很快地吩咐唐娜尽快地收拾好行李,并且通知朱利安,如果可行,她想今天下午就立刻动身回布兰得利。

“雷诺兹夫人!”她匆匆地叫道,并迅走到她面前,“哦,亲爱的,我急需你的帮助。”

果然格里菲夫人再开口时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哦,朱丽叶,你还是一个孩子。看着你真高兴,”她似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做姑娘时真是无忧无虑。”

“达西一向这么没趣,我以为他婚后还会变好一点。”菲茨威廉上校耸了耸肩,一只肩膀耷拉着靠在椅背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敞着怀,里面的衬衣松着一个扣子,丝毫没有他表弟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板板正正的严谨,而且微微有些福,不过一头浓密的金还是给他的外表加了不少分。

达西夫妇分坐在长桌的两端。

雷诺兹夫人插着手进了房间,屋子里的壁炉已经燃起来了。

莉迪亚不耐烦地摇头,又迫切地询问,“法国疮是什么?医生可以治好乔治吗?”

而男主人达西先生,朱丽叶则在离自己不远处瞅见了。他握着一只酒杯,正与他身边一位大腹便便的有些谢顶的男士交谈,他衣饰简单,白色的高围领外毫无装饰,板着面容,看上去极为冷清,与整个热闹的宴会有些格格不入。

当朱丽叶斯托克小姐扶着唐娜的手下了马车之后,一向关心妹妹的朱利安斯托克听见周围的赞叹声以及热切的目光不由又同时感受到了与有荣焉和心存恼怒两种矛盾心理。

“我会一直在马车里等着你,朱丽叶,请你快点儿出来,好让我安心。”乔治安娜不放心地说道。

“谢谢你,乔治安娜,”朱丽叶倾过身吻过她的侧脸,“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六点钟,绝对不会过六点钟。”说完,她就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格里菲夫人透过马车的玻璃窗口,看着她的背影匆匆过了马路,进了帽店,她的一颗心顿时紧紧地吊着。

“老查理”帽店并不是很大,店里也没有人——除了柜台后的一个中年男人,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面目平庸,不过坦率的目光让他看上去很可靠,他一眼认出了来人,“斯托克小姐?”

“哦,是的。”朱丽叶有点紧张地抓了抓裙子。

“请跟我来,”男人从高高的柜台后转了出来,将她引到店铺最里面的一个货架后,拉开一扇小门,露出一个狭小的楼梯,“他在楼上。”

朱丽叶犹豫了一会儿,这样的氛围——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还有黑暗的的楼道,几乎叫她勇气尽失,立即转身离去。可是一个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朱丽叶!”

乔伊斯还保持着从楼梯上下来的模样,因为惊喜,笑容和快乐点亮了他原本疲惫忧郁的脸,使整个楼梯都照亮了似的。

“我已经把自己陷入了绝望的境地!朱丽叶,可是你来了!”他高兴地匆匆跑下楼梯,从他颤抖的双手来看,似乎正在抑制一种极为强烈的情感。

帽店的主人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朱丽叶没有吭声,她迅抬起眼睛瞥了一眼乔伊斯,就不再多看他,提着裙摆先一步上了楼梯。

这是一间作为储藏室的阁楼,装帽子的盒子摞的一堆一堆的,凌乱不堪,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其中还摆着一张很简易的小床,阁楼没有窗户,只有床边的一张充作床头柜的木头凳子上摆着一只小小的昏黄的烛灯。

乔伊斯这才觉让朱丽叶穿着干净洁白的绸缎衣服站在这样脏乱的环境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他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朱丽叶,我找不到比这里更好更安全的地方……”

“没关系,”朱丽叶转过身看着他,“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我是来听你解释的,你要和我说什么?”

乔伊斯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哦,朱丽叶,我根本不愿意回想起那件可耻的事情,可是为了重新得到你的信任,我不得不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重新说一遍。”

那天宴会过后,他跟着费兹赫伯特夫人的马车到了她名下的一座宅邸,门外已经停着几辆马车。当他走进去的时候,会客厅的沙上坐了两个年轻人——都是学法律的大学生,不过人员使他有些疑惑,因为这两个学生虽然并不属于律师学院,可是他们一心巴结律师学院的人,只不过由于他们的浮浪子弟的名声太过昭著,众人虽然不屑,却都具有耳闻。乔伊斯想不通为什么摄政王会在邀请他的同时也一并邀请这两个人。

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摄政王的到来,反而等到了费兹赫伯特夫人的歉意,她说摄政王临时有事,只能遗憾地取消这次会面。乔伊斯闻言立即准备告辞,可却被那两个年轻人拉住了,费兹赫伯特夫人也极为殷勤地请他留下来喝几杯酒。

“于是我坐下来,被他们灌了一杯酒,就是一杯,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乔伊斯目光中流露出痛苦和悔恨,“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就是女人的尖叫和眼前晃动着人们鄙视的目光。”

乔伊斯一说完,就急切地抬头想从朱丽叶的脸上看出决定他此刻命运的表情,他没有失望,朱丽叶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鄙夷,不过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就像一个普通听故事的路人,目光中满是震惊,“你得罪了人?”

“一切都源于一个丑恶的女人她可怕的报复心。大概是我曾经拒绝了她的示爱,我根本没有从她的行为中察觉到蛛丝马迹,我以为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尘埃遮满的过去——毕竟是两年前的事了。”乔伊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和我父亲花了许多天捉住了那两个逃到梅德斯通的年轻人,想法设法以他们的前程和家人迫使他们吐露了实情,他们是受了一位小姐派遣和驱使——我导师的独生女儿埃莉诺列丁。她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并且承诺会尽力劝说她的父亲将他们引荐进律师学院。她指定了要求那两位……蒙利马哥小姐……一起,并且狡猾地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这两个年轻人在办完这件事情后第二天就逃出伦敦想避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我的父亲将这两个年轻人的说辞递交给我的导师,他立即作出了反应,将埃莉诺牢牢地关在了家里,并对着我下跪,涕泗横流地哀求我不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我能怎么办呢?跪在我面前的,是我最敬爱的老师,尽管他的女儿做出了如此恶毒的事情。这件事也涉及了费兹赫伯特夫人,我们根本不可能公之于众——只有我的正直的老师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埃莉诺其实根本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