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喜道:“是觉老啊,这几日可想煞我了,来来来,屋里坐。紫烟快去备酒菜。我与觉老今晚要痛饮一场。”紫烟笑着离去。

王茂之忙上前帮女儿卸背上的柴:“朝云,怎么出去砍柴了。”

苏轼又上前仔细查看尸体,自语道:“眼睑*,嘴唇绀。”

灰袍瞟了一眼银子不语。瘦脸似乎在安抚对方:“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银莲紧咬嘴唇,面色变得铁青。

苏轼对所有人扫视了一遍:“通过当晚的询问,我们已经知道,第二对过桥的是戚润林和金昌,第三对是银莲和周步云,第四对是我和净安大师。真正落单之人,就在我们这六人当中。”

净安略微想了一下,道:“当时我们听到追捕的喊声,就从后院赶来,快到大殿的时候正看到秀妹,胡老施主便带了她一起赶来了。”

苏轼微微一笑:“不错。当晚我们一起过桥的时候,桥这边只有七个人,可我们都找到了伙伴过桥。七个人是不可能都成双的。那么必定多出来一人,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我们自然会想到是十三鹰。可这一切其实是某人有意给我们制造的思维陷阱。他利用过桥,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让我们所有人为这个虚无缥缈的十三鹰焦虑,而他自己却成功逃脱了别人的注意。”每个人脸上都是疑惑不解,静静等候着进一步的解释。

苏轼暗叫不好。急向众人喊道:“有危险,快出山洞。”此时所有人争宝贝都争红了眼,却哪里还有人肯听。

“这间石屋的设计者要我们玩个游戏,不过胜负却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苏轼又道:“这里方砖虽多,也并非每块都会触动机关。我们一一试验,说不定就会找到通路。”

苏轼凛然喝道:“除了州府谁也没有资格动他,你们都退下去。”

众人沿着一条曲折的山路,逶迤前行。那山路相当狭窄,有些地方尽容一人通过,而有些地方则必须攀爬。苏轼边走边想到,道路崎岖,寻宝人自是不便,当年把宝藏运到此处藏匿,却也是一件极辛苦之事。想来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转念又想,藏宝之处最是机密,绝不容任何人泄露。这许多运送宝藏的人,到最后只怕都不会活下来。还有刚才在路边看到的几具骸骨,这附近一大片山野,其中不知又有多少人为了宝藏葬身于此。这些人费尽心力追踪到此,应该都是极聪明的人物,可是他们连宝藏的影子都没见到,却白白送了性命,却又可说是极其愚蠢。这宝藏为什么会有这般魔力,能够让无数人为之疯狂。顺安镖局的曹夫人为了得到宝藏,不惜利用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而金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将自己新生儿子押做赌注。金昌的心机、城府够深了,为了宝藏居然能让儿子潜伏在戚家十几年。可结果呢?一场空。连他的亲生儿子都背叛了他。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呢。看来一个人若总想着谋私利,自以为最聪明的时候,也正是他最愚蠢的时候。

苏轼望着那神目呆,不禁自语道:“难道是…”走上前,爬上供桌。仔细端详那头像中的神目。更不自禁,伸手去抚摸。

苏轼凛然道:“这宝藏本属于全杭州的百姓。何况你也将它捐给了府衙。便是百姓的财物,我岂会为你独吞宝藏铺路。戚润林,你是个可造之才,只可惜走错了路,不过现在亦不晚,望你尽早回头。”

银莲脸上烦躁,喊道:“你们别吵了。现在我们还被人捆着,你们谁有本事先帮大家解了围再说。”两人一时无语,却各不服气。

金昌一听,觉得匪夷所思,心中老大疑问。可一时又不敢不信,生怕此时将经书毁了前功尽弃。润林也是一般心思,虽有怀疑,也不敢蛮干。

金昌的语气忽高忽低,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又高亢得?人,大声的诡笑令众人不寒而怵。

“你…你这卑鄙小人。”

润林却却宝山的话充耳不闻,自言自语道:“苏轼会不会将经书带走呢?”

周步云抢道:“他人呢?”

苏轼心中一阵温暖。此时银莲走了进来,喜道:“紫烟姑娘醒了。”

宝山怒道:“你现在倒说开我了,当初你为何要去献宝,你要是跟我商量一下,又岂会到现在这步田地。现在好了,经书真到了苏轼手里,你…岂不是作茧自缚。”

银莲回头一瞅,却不是戚润林是谁?登时呆若木鸡,宝山第一反应想跑,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脚酸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宝山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床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也知道,是这小兔崽子先不义,怪不得我。我若不杀他,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这个你别管,我只问你,当时可是润林先走了过去。你在后面跟着?”

“是不是,需用事实来说话。”

润林冷笑道:“那苏轼再聪明,也不可能从那本经书中找到宝藏。你看这是什么。”从怀里又掏出一本经书来。

苏轼三人看去,果然有出口,均是兴奋。可是随即又皱起眉,这缺口距地面有三丈来高,洞顶倒是攀附了些藤枝。苏轼上前用力拽了拽,那些藤枝只是贴在石壁上,并无固定。一拉之下,拽下来一大片。四周无物可借,怎能上去呢?

原来那天夜里,十三鹰见路上搜查得紧,押着紫烟、墨郎奔上山来。在山林中找了个山洞,将二人捆了藏在里面。就去法缘寺寻宝。紫烟、墨郎二人在洞中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脱困。过了半日,两人饥困交迫,正自丧气。却意外遇到来山洞玩耍的秀妹。本来这山洞很是隐蔽,极不容易被人现。秀妹却生在山中,长在山中,对这一带极是熟悉。常来山洞玩耍。这一次突然见到两个生人,先是吓了一跳。被墨郎连哄带骗,这才帮着解开绳索。二人一脱困急着下山,却现下山的道路已被山中洪水冲毁。两人在山中不识路,怕迷失在山林中。又沿着原路返回山洞找到秀妹。那个叫秀妹的女孩,本是山中猎户胡大的女儿。幼时玩耍不慎滚下山坡,撞坏了脑子,说话做事痴痴傻傻,虽已十三四岁,智商却还和四五岁的孩童一般。胆子本来极小,见紫烟和自己年纪相近,相貌和善,说话也亲切。这才搭话。没多久,就跟紫烟混熟。带着两人回自己家里。此时父亲胡大外出打猎未归。秀妹拿出腌肉、野果款待紫烟、墨郎,很是开心。墨郎向秀妹打听到,附近有一座法缘寺。就想去那里连夜求救。路上,三人竟又遇到十三鹰,好在现得早,急忙躲在一边,才没让十三鹰现。却看到十三鹰背一人进了山洞。墨郎隐约看那人很像苏轼。三人就悄悄跟了进来。十三鹰心想从那经书中找到宝藏的线索不易,掳了苏轼前来,就是要逼苏轼解开经书中的谜题。进了山洞后,点了火把插在石壁上,却找不到紫烟、墨郎两人。很是奇怪。但寻宝心切,也顾不得许多。从苏轼怀中搜出经书,一边寻找宝藏线索,一边也在等苏轼醒来。墨郎躲在一旁窥视,设计将十三鹰引了出来。然后进洞搭救苏轼,谁想十三鹰疑心甚重。很快就赶了回来,刚好和三人碰个正着。墨郎知道不是对手,刚才见其从苏轼身上搜得经书如获至宝,就捡起经书要挟,十三鹰果然十分忌惮。那晚小四被十三鹰抓到山神庙,曾吐露了一个大宝藏的秘密。墨郎暗想,十三鹰从老爷身上偷了这本经书,定和宝藏有关。所以刚才编了一段藏宝的线索,念给十三鹰听。果然令其上当。

十三鹰微一思量?:“你不交经书也罢,我放一群蛇进来咬死你们。”

众人疑惑:“为什么?”

苏祥应声。伸手在四周摸了一遍,触到一支树枝,折了下来,用来探路。脑中依稀记得刚才烛火熄灭时,桥的方位。用树枝不停点探。少顷,终于找到木桥所在,喊道:“少爷,木桥找到了。在这里。”

四人都是一惊,仔细再看,周步云、戚宝山同时呼唤,一人喊:“师妹。”一人喊:“莲妹。”眼前之人正是银莲。

金昌的场面话说得漂亮,众人也都点点头。

银莲怒道:“这些人找的定是他们的头目,也不是好人。”

周步云无奈,只得跪下。

周步云对银莲低声道:“师妹,今日这里这么热闹,我们太早回去,岂不扫兴。不如多呆些时辰,说不定戚家兄弟还有需我们帮忙之处。”周步云话中有话,宝山狠狠瞪了其一眼。

“你…”银莲放缓语气:“师哥,我一直得你尽心照顾,你待我真比亲哥哥还好。我岂会不知。只是…母命难为,以后我们不要再提这些了。”径直走开。

苏祥提醒道:“少爷,来人必是十三鹰。”

宝山怒目而视:“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这小子已经死了。”

墨郎哑口,心中暗暗叫苦:“坏了,玩过了。”

“饶命,饶命。”此时呼救声却从庙外传来。紫烟惊惧,噌地躲在墨郎身后。这下连墨郎也吃了一惊。起身来到门边,透过一道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押着一个少年,正朝山神庙走来。

大雨中,一骑快马在杭州城郊外的乡间飞奔。马背上一男一女两人,男的青布蓝衫短装打扮,女的粉底儿丝绣彩蝶绸衫。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的白光照亮了二人的脸庞,正是苏轼的两个爱仆墨郎和紫烟。

宝山眼前一亮,倏然憬悟,一拍大腿:“对啊,这宝藏与法缘寺有莫大干系,到了法缘寺,保不齐就能找到宝藏的端倪。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叫小四儿备马。咱们今晚就上法缘寺。”宝山自幼性子火爆,干事少耐性,多急性,此时已等不及天亮,当下就要出,“小四儿,小四儿。”屋外却无人回应。只见一个黑影却蛰伏在房檐下。

捕快只得乖乖上前打开一口箱子。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顿时四壁生辉,满满一箱子银元宝。蒙面人忍不住上前,抓起一只元宝,眼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只分神片刻,再回手拿捕快,已抓空,那捕快已不见踪影,蒙面人立时警觉,暗叫:“不好。”刚念及此,脚下地面一松,身子直往下坠,竟是个陷阱。仓促下坠间,十三鹰急抽出缠在腰间的一条铁爪,甩向房梁,那铁爪疾驰而去,在房梁上绕了几圈,死死扣住。十三鹰一扯铁爪,借力之下,身子止住跌势,飞出陷阱。此番已知中了府衙的埋伏,脚下刚一沾地,不待站稳急向前窜奔向门口,刚到门边,却不料一道铁栅栏突然放下,封住了出口。眼见已无出路。十三鹰心下焦急,游目四周,现后墙的窗子是四根木头。飞身上前,挥刀斩断。窜了出去。

“拿不住十三鹰,我唯你是问。”陈述古厉声道,说罢一挥手,刘臣州躬身离开。

几人上马沿着来时的小路扬长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天色中。

“谢员外厚赏。”

苏轼冷笑:“‘死者’左胸中刀,而脸上却布满鲜血,大家不觉得奇怪吗?伪装者利用鲜血隐藏了一些她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那张面皮是她从真正的死者脸上剥下来的。而鲜血是为了掩盖破绽。”听到这不寒而栗的一幕,众人身上不由一颤。均看向小柔。而小柔脸上死寂,没有任何表情。

苏轼陷入沉思,自语道:“豆腐?冰水?”

紫烟不为所动,依然坚持道:“亲眼看到的,怎么就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