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四人正是苏轼、老管家苏祥、书童墨郎、丫鬟紫烟。苏轼父丧守制期满还朝,为判官告院。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反对推行新法,自请外任,宋神宗便委任苏轼出为杭州通判。苏轼厌倦了朝廷内的明争暗斗,将家眷安顿在京城。只携最得力的三位家仆,日夜赶路,奔杭州而来,今日刚巧赶到富阳。还没投店,就已破了一桩小案。四人心情甚是欢畅。

富阳县是沪杭甬“金三角”交汇点,杭州的西大门。此去杭州已近在咫尺。这一晚,四人弃6改水,乘船顺富春江东下。苏轼站在船头,眼见江面开阔,皓月当空,两岸山脊起伏逶迤,重重叠叠,心中甚是宁定,禁不住吟道:“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一旁的老家院苏祥不由赞道:“少爷,好词啊。”苏轼微笑不语。

苏祥略一思索,说道:“前朝的白居易也曾来杭州任过刺史。”

苏轼颔,脸上显出神往之色:“不错,乐天流连于此处的山水。还曾留下三《忆江南》,被人传颂至今。词中描绘的美景实在令人神往,幼时我每念及这三词,恨不能早日飞来这里。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墨郎、紫烟不知何时也来到船头。虽然夜已深,四人却均没有困意。两个小童更是开心得很。紫烟兴奋地说:“老爷,船家说明日一早就到杭州府了。”

苏轼点头。心下思忖:朝内党争激烈,我屡次谏言,圣上都无采纳。对我亦逐渐冷遇。一时无用武之地,实无再呆下去的必要。此番外任,远离是非之地,心中再无烦扰之事。趁此机会还可平心静气仔细研习新法推广以来的成效。看来这一遭杭州之行倒也未必就是坏事。

苏轼自顾思量。皓月之下,轻舟顺江缓行,远处杭州府已隐约可见。此番杭州之行,等待苏轼的会是什么呢?

清晨,日光初起,莺飞燕语,杭州府衙后院池塘边,垂柳轻拂,彩荷掩映。满园花开草长,青青柳丝织出一片青烟,烂漫桃花有如锦团红云,附近的山石莺鸟都被染上一层薄红。溪流中轻浮着娇嫩的桃花瓣,那些桃花瓣随溪流在园中曲折萦回、潺潺流淌,忽而穿过玲珑石山,忽而绕过古朴草亭,到白玉石桥下汇成一潭清池。池水如镜,映出亭台阁、绿柳红桃,也映出白玉石桥上一个身着宝蓝色官袍,年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的倒影。那人正悠闲地享受着清晨独有的一份静逸,不时将手中的鱼食撒播向水面。他面白灰须,眉黑青,特别留意才能现那一双深眸下隐藏着冷漠和无情。水中的五彩游鱼翻滚争抢,不时跃出水面。一派生机盎然,中年汉子抚须而笑,看来心情甚好,能在此地享受美景的自然是杭州的父母官知州陈述古。

此时一个干瘦小个儿匆匆跑来,此人身穿蝙蝠花纹的烟色锻马褂,一脸尖头鼠目,正是本府师爷周聪。只见其脸上有些焦急,跑到知州大人身前,双手递上一封信函:“大人,吏部来的官文。”

陈述古闲逸的神情立收,心知清早送来的信函通常都是连夜加急赶送,必有要事,急忙拆开信函默读着,片刻后读罢放下信,迟疑道:“是他?”

周聪机华的目光注视着陈述古,低矮的鼻翼轻轻翕动,见陈述古眉头微皱,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信中所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试探地问道:“大人,官文中说些什么?”

陈述古把信函往玉石桥栏上一拍,冷冷道:“圣上委派苏轼来本州出任通判一职。”

周聪惊道:“可是苏轼苏子瞻?”

陈述古露出厌恶之色:“除了他还会有谁?”

周聪眼珠滴溜乱转,心思百转,猜道:“听说那苏子瞻文章冠誉京城,和其父苏洵,弟弟苏辙并称‘三苏’,很得京城文官的赏识,欧阳修更数次向皇上力鉴苏子瞻,皇上也很欣赏他。京师如同北斗,天下州县不过拱北的众星。苏轼弃中枢而赴边陲,难道真是淡泊名利?”

陈述古心头一沉,冷笑道:“这个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年轻气盛,又临政不久,想有所作为,跟宰辅王安石搞了个三司条例司推行新法,结果得罪了一批老臣。那苏轼不识时务,正是反对新法的主要人物,皇上锐意进取,岂能容他在眼前,我看他这次是被贬出京。”

周聪不无担忧道:“这苏子瞻的诗词被广为流传,在民间倒有不少的人缘。此一来,只怕会夺了大人的风头。”

陈述古一甩官袖,一脸不屑回道:“哼,一个被贬的京官儿,怕他作甚!想当年我在皇上身边知制诰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直馆阁的小书吏。靠写两酸诗,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不值一提,哼,能有什么政绩?”

周聪不识相地接道:“属下倒是听说那苏轼在凤阳任签判的时候,洗冤禁暴,屡破奇案,颇得老百姓的拥戴,还得了个‘苏贤良’的美名。”

陈述古眯起眼睛,仿佛觑定那虚幻中的苏轼,嘴里颇不以为然地挤出三个字:“苏贤良?哼。”

周聪似乎上了兴头,越说越起劲:“大人,现在…”

陈述古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师爷的话:“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六品的通判,我是五品知州,新法推行,本府积压案件众多,我倒要看看这苏轼有什么通天的能耐?”

苏轼主仆四人终于乘船到了杭州府的埠头。四人汇了船钱,在岸边又雇了脚夫搬运行李。一行人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方向,进了杭州城。但见红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逐,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只见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萧鼓喧空,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四人虽也是出自京城形胜繁华之地,见了此番景象,也不由看得目不暇接,赞叹连连。

墨郎似乎眼都不够用了,叹道:“老爷,我们赶了一个月路。离杭州越近,这街市越繁华。今日到得杭州,还是没有想到,杭州城居然有这么大!”

紫烟也兴奋地:“就是的。在京城的时候,就听人说江南的富庶一点都不在京城之下。你们看杭州人的穿戴,倒比京城还显得阔气。”

苏轼笑道:“在京城待久了,整天的争来斗去。再呆下去真的都要闷死了。出来看一看,到处一派生机,多好啊。我现在倒有点后悔,早没有向圣上提请外放。你们看这里百姓富足,民风朴实。人们常说‘苏杭熟、天下足。’真到了江南,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老管家苏祥附和道:“老爷以前常说‘读书,行万里路。’读书固然重要,多出来走一走,看一看。也很长见识。”

苏轼颔:“是啊,这一路走来,虽辛苦,却不虚此行啊。”对墨郎道:“墨儿,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州衙在何处。”

墨郎找来一个路人询问。片刻回道:“老爷,州衙就在前面拐角处。一过去就看见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报到。”

苏轼抚着青须,略一思量:“不急。先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民情。”

四人先找了家客栈,将一应随带行李安置好,又打了脚夫。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奔波劳顿,但初来杭州,兴致颇高。安置好行李后,便一起出来游玩。正流连于街景。突然前方不远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密密匝匝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而且还有不少人向那里奔去。嘴里吆喝道:“快去,这等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墨郎迫不及待地拉着苏轼:“老爷,那里有热闹,我们快去瞧瞧。”苏轼好奇,四人随着人群涌去。待走到近前,仔细再看,原来是一处院落。院内早已挤满了人,后来的人不得已只好围在院子外面,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