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昊见她穿着孔雀蓝的锦袍,密密以金线绣出海棠花纹,点以水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玲珑浮凸的耀眼色泽;乳白的霞帔用捻银丝线作云水图,说不出的华贵精致。

苏心点点头:“如此一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又问道:“懿美人饿了么?奴婢这就叫小厨房送上餐来。

苏心又说:“丁采女刚来时,也曾雨露频沾,大受皇恩。后来生了一件事情,使皇上很不高兴,从此疏远了她。”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皇后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又想到千秋节那日,玄昊当着众人就说出斥责的话来,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都是因为这个懿美人的缘故。两件事犯在一处,便凛了神色,对着婉儿说:“懿美人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梁贵嫔翘着兰花指说:“亏得我们今天来得凑巧,不然懿美人收藏紧密,哪有眼福看得到这样的人间至宝?”

梁贵嫔和李淑仪,龚才人都是受过冷淑妃及其党羽排挤的,听了这话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于是齐心说:“懿美人的话果然不错,从此之后,咱们几个姐妹相称,互爱互助,绝不负心。”

徐惠妃未语先笑:“懿美人妹妹真是好雅兴。姐姐我不由得就想起了一句词”然后轻声吟诵:"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好了,让我今天也来做一回雅人,赏赏夜菊吧。”

着意在一个多月这几字上加重了语气,不过要沈振原听仔细了。

“叫臣妾怎样开口辩解呢?实在是身世如浮萍柳絮,不能自明出处来历,怨不得人家笑话呢。然而臣妾能得皇上宠爱,也不算薄命了,心巳足矣,还敢有什么奢望呢?”

她垂着头,小声地勉强回答:“臣妾无法据实以告。因为,因为,臣妾实在不记得往日的种种。虽然也曾花费过大量的努力,冥心苦想,仍然没有半点线索。”

帝后唯唯领命,虽然与太后至亲,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有疏离之感,不如寻常小户人家亲密,想是皇宫之中,亲情皆不外露么?

婉儿凝神细想:“是啊,臣妾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技巧的呢?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刘虎随随便便欠了欠身:“不打搅懿美人了,老奴等着回去覆旨呢,告退。”然后推搡着晓翠:“走啦,还指望什么呢?”

李大年本来爱财,什么珠宝玉器在他看来都比不上金银实在,所以见着这金光耀眼的金人,止不住的眉开眼笑。可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比较,竟无法找出任何不同。只得躬身说:“懿美人见谅,老奴愚钝,这两个小金人一模一样,不知怎样区分。还望美人告知。”

玄昊贴近一动不动的婉儿,他用左手轻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看着我。”他的语气如此冷峻,象一柄薄刃闪着寒光。

玄昊听她念叼个不停,奇怪道:“你怎么啦?”

冷淑妃咬了咬朱唇,冷笑了一声:“有其主必有其仆。若不是主子自视甚高,她的侍女想必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也算痴心妄想了。不要说现今中宫好好的在那儿,谁不知当朝太后是她嫡亲的姑妈?就凭了她,也能扳倒不成?就是本宫,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越过我去吗?”

其实她怎么不知道时间不等人?再不承恩,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瞒不过去了。表面却是若无其事,闲谈中又把初见皇后及众嫔妃一节叙了一遍。

苏心连忙回说:“是上好的百合香呢。懿美人可是不喜欢吗?奴婢这就换了去,只是不晓得您爱哪一种香?”

“那也有个先来后到不是?何况她的位份总越不过您去?此刻也不过是个四品的美人罢了。”素娟撇了嘴说。

皇后扬声说:“各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宝琳公主说过,进宫后,李公公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管好好配合就是。这么说,又有一个人参与到她的秘密里来了。

她唇边凝着一抹笑,而她的眼睛里,眼泪闪着光。

然而没有,他的手触到她的脸,玉一般滑腻,带着微微的凉意。是夜风留下的印迹吧?

“公公说得有理,正是这样。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想了一想,宝琳公主压低了声音对李大年说:“有一件事我也不能瞒着公公,还望公公援手。”

积蓄的怒气还是忍不住爆了,她随手在榻上一拍,将一只金镶玳瑁的手镯子碰断成了三截。

婉儿早巳想大快朵颐,然而还是很客气地取箸邀请:“主人请。”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分食。

那鱼片、鸡片在原汁鸡汤里烫熟后,本来非常鲜美了,再加上菊花透出来的那股清香,使人分外觉得可口;而菊花的本身,原是没什么滋味的,但经鸡汤和鱼片鸡片一渲染,更有一种绝美的味道。

丁香又对如意说:“哎呀,几乎忘记了我酿的桂花米酒,快些斟上来,让懿美人一品。象我这样做主人,真是怠慢贵客,要让人捧腹呢。”

如意连忙捧了酒,斟了两杯奉上。婉儿一入口,蜜一般甜,且又醇香清冽,余味绵长。不觉赞了一声:“丁采女心思奇巧,技艺精湛,我今天算是饱了口福啦。”

丁香羞红了脸,连道惭愧:“懿美人这样夸奖,臣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酒香菜美,婉儿竟比平时吃得要多,笑着抚着肚子说:“我可是再也吃不下了。”

丁香令宫女重新加入新汤,让苏心和晓月吃。苏心和晓月不敢答应,也不好推辞,只拿眼睛看着婉儿。

婉儿笑道:“既是丁采女请你们吃,你们也不用太过拘礼,就承了她的情吧。”

两个人这才吃了起来,然而毕竟碍于礼法,也不敢坐下,依旧站着。

丁香殷勤请婉儿进入寝室,坐在妆台旁净面理妆。又拿出自己的豆蔻盒子说:“懿美人若不嫌腌臜,少许用些儿吧。”想了想又说:“这粉不含铅,是臣妾自己用紫茉莉花种,对上颜色已微紫的陈米,反复研磨之后,掺上花露才制成的。”

婉儿这才轻拍在脸上,见那粉轻白红香,且又润泽匀净,很是喜欢。

丁香早从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拈出小小的一方鲜红丝绵,见婉儿疑惑,笑着解释:“这是新缫就的白蚕丝,浸在最纯净的玫瑰花拧出的汁子里,,五六天后再拿去太阳里晒着。干后就可以用了。这胭脂也是臣妾闲时自制的,懿美人尽可放心取用。”

婉儿点点头,将那红丝绵用水浸湿,取出来在两个手掌的掌心里轻轻地擦着,然后仔细地对着镜子拍在脸上,最后才点了一点嘴唇。果然颜色娇艳,甜香满颊。便对丁香说:“丁采女原来这般聪明能干,真是不可多得啊。”

转头打量这寝室,西边壁上挂着一张琴,旁边粘一幅雨兰,上面题着:“独坐写幽兰,图成只自看;怜渠空谷里,风雨不胜寒。

靠墙放着一张玛瑙天然几,几上设着斗大一个汝窑花囊,满满插着一囊水晶球似的白菊。东边便是卧榻,挂着素绫帐子,疏疏地画着几朵梅花。

婉儿叹道:“真是雅人,只是太素净了。”于是叫了苏心来:“明日把我那架双面绣的海棠春睡图小屏风搬来,还有一只奇石燕给丁采女当摆设。”

又笑着对丁香说:“这奇石燕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颜色红于丹朱,内外莹澈,仿佛水晶一般,丁采女肯定喜欢呢。”

丁香推辞道:“本来是请懿美人来便饭的,还要让您割爱破费吗?”见婉儿坚决,只得连声道谢。

陈德海早派了太监抬着小轿来接,婉儿这才带了人自回绮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