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贵嫔和李淑仪,龚才人都是受过冷淑妃及其党羽排挤的,听了这话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于是齐心说:“懿美人的话果然不错,从此之后,咱们几个姐妹相称,互爱互助,绝不负心。”

徐惠妃见她穿着葱绿遍地锦的衫裙,头挽了个如意髻,越显得面白如玉,凫娜多姿,于是笑着说:“闻得妹妹身染小恙,也不敢惊扰,想着今天该好些了,才敢抖胆上门呢。”

着意在一个多月这几字上加重了语气,不过要沈振原听仔细了。

它的咬字如此正确清晰,玄昊感到万分诧异,这个时候,鸟儿又叫了一遍:“皇帝陛下,千秋无限期,人寿比天长。”

她垂着头,小声地勉强回答:“臣妾无法据实以告。因为,因为,臣妾实在不记得往日的种种。虽然也曾花费过大量的努力,冥心苦想,仍然没有半点线索。”

众位后妃一一拜见,毕恭毕敬。掌握实权多年的太后,在众人的心目中,依然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冒犯的。

婉儿凝神细想:“是啊,臣妾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技巧的呢?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婉儿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既是皇上有旨,自然遵旨办理。来人啊,把晓翠的衣裳什物整理了,这就跟刘总管去冷宫覆差吧。”

李大年本来爱财,什么珠宝玉器在他看来都比不上金银实在,所以见着这金光耀眼的金人,止不住的眉开眼笑。可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比较,竟无法找出任何不同。只得躬身说:“懿美人见谅,老奴愚钝,这两个小金人一模一样,不知怎样区分。还望美人告知。”

玄昊并不叫她起身,清炯炯的眼光射在她脸上,只顾着端详。婉儿虽然有些奇怪,仍然恭恭敬敬地跪着。

玄昊听她念叼个不停,奇怪道:“你怎么啦?”

“陛下,皇后乃六宫之主,又是太后的亲眷,若是臣妾雨露独占,引得宫内不和,你想太后会愿意见到这付景象吗?就是淑妃,父亲是护国公,兄长为威武大将军,您就不考虑外戚的因素?如果惹得朝中议论,臣妾真的害怕。”

其实她怎么不知道时间不等人?再不承恩,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瞒不过去了。表面却是若无其事,闲谈中又把初见皇后及众嫔妃一节叙了一遍。

陈德海唯唯应承而去。婉儿自顾自揉着太阳穴,又转头看着赶过来侍候的苏心说:“怎么头痛起来了,莫不是昨夜风吹了头?”

“那也有个先来后到不是?何况她的位份总越不过您去?此刻也不过是个四品的美人罢了。”素娟撇了嘴说。

苏心连忙说:“懿美人说得很是。这件银红霞影云锦宫装,颜色喜庆又不出挑,您觉着怎样?”

宝琳公主说过,进宫后,李公公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管好好配合就是。这么说,又有一个人参与到她的秘密里来了。

婉儿轻叹了一声:“知道以后怎么样呢?你们是公主跟前的人。没有说我走了,还带着你们的。”

然而没有,他的手触到她的脸,玉一般滑腻,带着微微的凉意。是夜风留下的印迹吧?

哼,冷仙柳,你也有今天。?你居然敢藐视我这个皇上的姐姐,你的家族屡屡与我作对,那么,我会给你一点厉害尝尝的。想到这儿,宝琳公主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积蓄的怒气还是忍不住爆了,她随手在榻上一拍,将一只金镶玳瑁的手镯子碰断成了三截。

另有香茗碧螺春,用透明的琉璃杯盛着,只以少许开水浸润茶叶,待茶叶舒展开后,再将杯斟满。一时间杯中犹如白云翻滚,雪花飞舞,观之赏心悦目,闻之清香袭人。

大家只顾着吃喝,似乎只有在婉儿这里,才难得可以不拘礼节,放松随意。其实说到底,她们天性里都有着爱玩爱笑爱闹的一面,碍于宫廷礼节规矩,一个个约束住了,不容易展现天然的一面。

婉儿就着了杯子呷了一口茶,只管高高地擎着杯子向里看着。

梁贵嫔说:“有什么好看的地方?让我也瞧瞧。”

婉儿说:“这茶色碧绿清澈,叶叶嫩绿明亮,条索卷曲成螺、银白隐翠,怪不得叫做碧螺春。我不觉想起一宝塔诗来。”

说着轻轻吟道:

“茶

人生,命运

品沉浮,知进退

饮汤里魂,观杯中事

一支独秀芽,二泉映月水

溶绿雪身飘舞,清苦尽甘露来。‘

就听得有人鼓掌:“好,这诗作得好。把茶意茶味都写透了。”

众人回,原来是玄昊下了朝,换过了天青色团蝠便服,便来了婉儿的绮景宫。于是莺声燕语地见过了礼。玄昊忙命免礼平身。

婉儿笑着说:“臣妾不过拾前人牙慧罢了。”

龚才人朝玄昊飞了个眼风说道:“咱们几个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忤着了等主人赶再走,还是想留下来吃晚饭呢?”

说着话,三个人行了礼,分花拂柳地去了。

玄昊笑起来:“偏是她牙尖嘴利。”又拥了婉儿在膝上坐着:“今日朕命人送过来的蓬莱花,漂亮不漂亮?喜欢吗?”

“陛下送臣妾的东西,不拘什么我都是喜欢的。臣妾更在意的是您这份心意,不光是物事呢。就好比千里送鹅毛,关键是情义。”

玄昊笑逐颜开:“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呀。知道不知道?朕坐在朝堂上,听那些百官奏些陈词滥调,实在不耐烦听,宁愿想我的婉儿。真恨不能上朝也带着你,也这般抱着你,让你坐在我的膝上。”

婉儿的秋水明眸弯成月芽儿:“臣妾可没有这个胆子呀,还不被那些大臣的口水喷死吗?”

玄昊哈哈笑起来:“想都想得出那些老顽固会说些什么话来。哎,你在宫里有没有想朕?”

婉儿低着头轻轻道:“不想……“看玄昊皱起了眉头,掩住嘴一笑:”人家还没说完嘛,不想……才怪。“脸上又是狡黠又是可爱的表情。

玄昊畅怀大笑,拥紧了她:“这两日可觉得身子怎么样?想要吃些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调理好了,肚内的宝宝才长得好呢。”

“臣妾知道了。就是老想睡觉,似乎觉得特别疲倦,好在梁贵嫔她们常常过来相陪。”

玄昊点点头:“多注意休息。”说着仰头看了看:“这绮景宫高大空旷,朕总觉得埋没你的风流态度;不如几间曲房小室,幽窗短轩,朕与你静静相对,吟诗奏琴,观花赏月,把酒言欢,那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握住婉儿的手,轻轻吻了吻又说:“朕听闻陈后主曾为张丽华造一所月宫,庭中空空洞洞,惟种一株大桂树。树下放一个捣药的玉杵臼,杵臼旁边养一个白色兔儿,却叫丽华身披素裳,梳凌云髻,足穿玉华飞头履,独自在中间往来,大家都呼她为嫦娥。不瞒你说,心中非常向往。朕想为婉儿造一处这样的所在,也这样打扮起来,一定比张丽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婉儿眼波流转,嗔道:“臣妾哪比得上张丽华呀?那可是人间绝色。”

“不要妄自菲薄,朕的婉儿可不会比谁差呢!什么环肥燕瘦,西施王蔷,百年之后,怎知世人传颂的,不是如今的懿美人?”

“自古红颜薄命的多。臣妾如今宁愿和陛下过着平凡恬静的生活。只怕可遇不可求啊。”婉儿幽幽地说,眼神里是一抹向往。

玄昊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神色黯然:“生在帝王家,怎么可能过平凡恬静的日子呢?朕其实何尝不这样想?只是,身不由己;即使身为君王,也照样不能凭一己之意,决定所有的事情。”

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说这个了。朕的主意是,为你造一座月宫。到时候,你生下咱们的孩子,就可以搬进去住了。你说好不好?”

“陛下,你对我太好了,我拿什么来回报你呢?”

“只要你在朕身边,陪着朕,心满意足。”四目凝望,深情无限。

只有婉儿知道,她是个戏子,演技高的戏子。她不能演砸自己的角色,虽然没有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