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无逸脸上的笑意微微滞有些凝滞,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的表情,褪下来之后,竟浮出似乎是忧伤和落寞的表情。这样的他看起来容颜俊秀,却清冷得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高处不胜寒的疲惫啊……”他低低的声音几乎无声。

而且,客栈门口,小贩摊前,拱桥旁,小河边……触目所及满是剪秋罗,就连一些女子的鬓旁也插上了一两朵深黄、粉红、淡蓝的花儿,凭添了几分秀雅和明丽,接踵磨肩时飘起淡淡的清香。据客栈掌柜所言,剪秋罗乃是临济独有,不过,最为珍贵是绛紫色的名为紫宸夫人的剪秋罗。

问题二,裴惜言这个人有个毛病,她倒不是认床,就是有些认被子。比如说,她有一条很陈旧的小花被,那是她外婆做给她的,二十来年,从未离身。所以,此刻,裴惜言郁闷坐在桌边,拈起一枚枚棋子,落下落下在落下,该死,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会忘带她的宝贝被子。

是,她这人喜欢安逸,但绝是不贪图享受,而且她总算还时常记得要时常提醒要自己谨守“要随遇而安”这四个字。,问题是,就算这样,她不过还是被人鄙夷了,诸如守财奴铁公鸡大脑进水小脑白痴,她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现在都夏天了,身上的病还没好么?”胤无逸微微蹙起眉头,怪不得她这么纤弱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跑一般。

慢慢转过身,正对上胤无逸若有所思的脸庞,他的眼神深邃而辽远,仿若透过时间的海,凝望着芜杂的记忆。

裴惜言坐在桌旁,手捧香茗,吹开飘浮在几片茶叶,浅啜,淡香漫齿,双眼落在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句一出,空气蓦然地宁默下来。

罢了罢了,不管他老人家介不介意,反正她的脚已经无法控制地移向佛殿了。

好吧,如果他想让她治病,那就治吧。依她看,没准敲她一棒来得快些,说实话,如果这样能送她回到现代,就是多敲几棒也没关系。

因为柳天白?

还有这种说辞?裴惜言瞄了一眼“凤璃轩”的匾额,原来是专供妓馆娼寮的,想来东西应该不错,不过,她没什么兴趣平白往自己身上泼污水。罢了,换一家也就是了。

哇塞,群情激愤是恐怖的,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这样的后果是可怕的,被建元城百姓列入黑名单的保和堂是悲催的。

裴惜言不想伤他的心,可她同样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所以说,问题大了!

“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伴随着心里一声叹息,裴惜言淡淡道,忽而又想起来,“说实话,这样不合规矩吧。”

她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不爱做家务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么?

芸儿吐着舌头一笑,然后咳嗽了几声,学着裴惜言的语气,柔柔缓缓道,“你啊,倒是个孝顺孩子。只是,这事就算我肯了,也要赖婶愿意才成。你呢,还是先回去探探口风,若是能成,我亲自去请也就是了。”说完,芸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娘,我学的像么?”

其实,棋待诏在翰林院,乃至在玉螭国的官员系统中,都是品级低下的官员。无论是宫闱之事,还是朝政国务,都是他们无法涉足的所在,更何况是帝统之争。只怕是,沾染上半点,他日倾覆,便是祸及全家。

“这是?”柳天白逆光的身影被镀上一层夺目的金色轮廓,一双狭长的眼睛隐在阴影里,话语却轻柔,“夫人,却不知事情的原委又是如何?”

那是啥?

一切,仿佛成了最矛盾最艰难的选题。

柳天白想了想,突然问了一句,“要不要在小池塘里再种些芙蕖?”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府……”老者上前一步,在玄衣男子身旁道。

索性,薛冬柯替柳天白早早订了位,否则,只能像其他人一般,要么站着等,要么打包带回家。只是,带回家自己煮出来蒸出来的面点,总比“仁和居”的面点,少那么点味道。

“我去教人下棋吧,这几日,莫老师介绍了几位学生给我,想来应该能有些教资。”

裴惜言突然站起身,喵喵的,小时候,她貌似看过姥姥给她可爱的小堂弟做虎头鞋,那种千层底的虎头鞋……

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那些所谓的震动天下的宫闱秘闻,以及被传得绝顶神秘的懿太子的死亡真相,不过是宫廷血雨腥风中的一部分。裴惜言摇摇头,心中轻叹:千古兴亡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裴惜言心中就像填了一百万吨炸药,她咬牙切齿地想,现在她就是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谁要是活得不耐烦最好利利索索地往她的炮口上撞,正好为地狱多添几匹牲口。是蒸是炸是煮,随便;是上刀山是下火海是抱炮烙,随便!

“有什么事情么?”裴惜言略微转过头,柳眉微蹙,唇上噙着一抹冷傲疏离。

而柳天白则陪在她身边,或是提点她忘记了的东西放在何处,或是帮她将剩下没煮的馄饨放到窗后阴凉通风的地方。也不知他是想探求裴惜言是真失忆,还是忧心她的身体,怕她稍不留神就踹腿儿了。

所以,在床上躺到浑身难受骨头痒的第五天,她决定外出(呃……观光?)旅游(嗯……探险!)柳天白口中的这个什么大都什么建元城。

水玥颜又想,反正这个柳天白说话,她听得懂,她说话,柳天白也听的懂。因此,没有语言障碍哈……

“惜言姐,你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糟罚子啊!”

“废话。”

从窗口朝外看,明月挂于天际。清凉微薄的月光穿过云层,宛如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墨缓缓收紧五指,脸上依旧是冰冷的神色,不留余力地将身上的力量加注在手上,捏着一名黑衣男子的脖子。

孟玄胤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毫不在意男子的脸上染起不正常的红晕,眸底渐渐充血,直至眸光涣散,呼吸细不可闻,仿佛死去了一般,墨方却将男子的右手食指折断。

惨呼呻yin着苏醒过来,男子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焦距,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嘴里出一声低沉的呻yin,缓缓地睁开眼睛,低声道,“暴君,你怎么还不动手?杀父弑兄如你,不会连一个小小的刺客都下不去手吧。”

孟玄胤笑起来,薄薄的唇扬起一丝优雅的弧度,然而,狭长的双眼中森冷如冰,“你可以试试咬断舌头,但是在此之前,你没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么?”

“你以为废掉我的武功,将我全部的牙打掉,我就没有别的办法自尽了么?”刺客大笑着。

“朕知道你有的是办法,所以,朕很有兴趣欣赏……”孟玄胤轻笑着,目中闪烁着冰寒的杀意。

“虽然传言你冷酷的无血无泪,不过这个女人死了也没关系吗?”刺客瞥了眼床榻之上昏睡的白衣女子,“册封当日毒身亡,哈哈哈哈哈,暴君,你的紫宸夫人还真是个可怜虫。”

孟玄胤拈起一枚黑子,随意地落在棋枰上,他轻声道,“这些个废话还是留到地狱去说吧,朕想知道的是——谁,派你来行刺朕的?”

男子痛得龇牙咧嘴,但仍艰难的吐出不示弱的话语,“你这暴君,人人得而诛之。我替天行道,与旁人无关!”

“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你主子的名字。”看着墨缓缓将男人十指全数折断,孟玄胤唇边慢慢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替天行道……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可笑么?朕原本还期待能有什么新鲜的说辞呢。”

“哼,要杀尽管杀好了,我不信我说了你会放过我。”

孟玄胤用冰冷而缓慢的语气道,打了个响指,同时,墨抽出宝剑直接挑断刺客的手筋脚筋。“如果你说了,你会死的很痛快,反之,朕会让你活生生的看到地狱是什么样子。”

男人低声惨叫着,豆大的冷汗不断滚落,浑身的肌肉因痛苦而抽搐著。他露出犹豫的神色,但仍然没有开口。

墨捡起地上的钢刀,随手一挥,男子惨叫着用力合拢双腿,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着,双眼泛白,嘶吼道,“杀了我,杀了我!!”

“告诉朕是谁指使的?”孟玄胤的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将手边的花瓶扔给墨。“朕可以向你保证,达到朕的目的之前,你绝不会死,也不可能丧失意识。”

不堪孟玄胤残虐的凌辱和折磨,男子哀嚎着,“我说!我说”

许久之后,墨缓缓地拭去剑尖的血迹,然后走到男子尸体前,冰冷的视线俯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粉末在尸体上。

伴着呲呲呲的声响,他将一粒药丸塞入犹自昏睡的楚小姐口中让她咽下,然后随意地将她扛在肩头,推开暗室的门向外走去。

他身后的地板上,空无一物,唯有夜风中,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在黑暗中。

我是耍狠的分割线

胤无逸懒洋洋地笑道,“怎么样,还有点狠不?你们是喜欢我狠戾还是喜欢我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