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里,众将士议论纷纷,刺军那边也没有情报传来,只是一些被俘散兵说是主力部队绕路向北了。然而,战场之上尔虞我诈,俘虏的话景丹不敢全信。

“是千真万确的,驸马打上古回来,路上亲眼所见。现在距城北应该不出百里了。”

“臣妾也听说申太医病的不轻,哪有把两个病人放到一起的道理。”郭圣通自然是知道这申太医为了什么称病的,估计如果不是许蔚然的事情还用的上他,早就给阴识灭口了。她把该说的也算说到了,剩下的事情就应该刘秀自己去操心。只要不用阴家的人,是谁都没有关系,也就不再插话。

“公主,”郭圣通从来不像阴丽华那样称呼她为伯姬或者妹妹,就好像伯姬只叫她皇后而不是皇嫂那样,“邓婵乃是罪臣家眷,本宫已将她没入掖庭为奴,公主就不必惦记了。”

王远一直跟在刘秀身边,下午的事情是从头听到了尾。马上就明白了皇上的决定,赶紧领命而去。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皇后,这件事情要是办成了,对皇上、对邓家、乃至于对朝堂都是大功一件。虽然不能宣扬出去看着有些可惜,但是,皇上和邓家却不会不念着。再看西宫那位,只怕不能把自己摘干净,王远默默地摇了摇头。

大殿里刘秀面对舆图凝眉沉思着,郭圣通照规矩请了安,刘秀抬头说了声起,再没有旁的话。郭氏只得自己上前轻声问道,“陛下可是为邓将军的事情烦心。”

消息传回洛阳的时候,朝野震惊。人们一时无法接受,“金戈铁马破虏将,玉面修颜邓三郎”居然谋反了。等到后来听说是吴汉在新野劫掠过甚,才使得邓奉一怒之下倒戈相向。于是,各种八卦消息被不断的演绎,到最后几乎就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郭主知道女儿是为了阴氏的事情心里不快,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娘最开始听说皇上已经年近三十,并不愿意答应。后来你舅舅说,皇上为人宽和,而你骄纵任性,他大你许多,必定会对你多有忍让。况且这件事情也涉及到了刘家以后的百年基业,娘也就只得答应下来。”

“许蔚然告诉我,周轶跟她们姐妹是同乡,从小喜欢她的姐姐。王莽乱政的时候,她们姐妹被父母卖进宫,周轶一路追随过来的,人没救成,把自己也搭在宫里。以前,周轶经常向这边示好,跟西宫少府陈唯也有些交情,我让陈唯给他透了个话,他也就半真半假的信了是皇后让申子弘做的手脚,只等他说服了许氏,这件事情就可以翻案。嫂子你说,许氏会不会相信为了救她而成了阉人的大长秋呢。”阴丽华看着邓氏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却让邓氏感到疯狂。

阴丽华的脸瞬间白了许多,“难道我还不够忍吗,看着那个女人在长秋宫作威作福,嫂子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当着自己家人,阴丽华再也压抑不住她心中的委屈,哭泣起来。

“是的,我亲自去问的涂太医,他是太医院里最方正的人。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而且我听说,当时阴贵人让紫苏去煎药,皇后偏说紫苏煎不好,才让申太医亲自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莲心已经死了。你就算是想报仇,都找不到证据。本宫也不妨告诉你,就算你手里有证据,也不一定能够搬倒那位。”

等到刘秀到了西宫,就看见她满面愁容的坐在窗前,凝望着广德殿的位置。

郭圣通瞧了瞧周围,对刘秀说道,“就请兰台少府去叫紫苏过来吧,再安排几个人去照顾许氏。长秋宫的人现在谁都不许离开半步。”

“带她们上正殿审问,让许氏好好休息吧。”浓重的血腥味从许氏内室飘到了厅堂上,刘秀的心中很是难受。众人都往广德殿去的时候,周轶却悄悄的收起了药渣和碗底剩下的一些汤药。

“回娘娘,许宫人主要是吃了水,受了些惊吓,万幸现在水并不是太凉,不会落下大病。”

张永虽然是个宦官,但是官轶一千石,在宫里也是数得着的。更何况如今长秋宫风头正劲,别说他是有官轶的宦官,就是普通的宫人在这宫里也是倍受尊敬。他实在是想不通,皇后娘娘的车,在宫里谁不认识,这个傅俊见了不但不赶紧请安,还坚持要什么符令。皇后哪有什么符令,出宫也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莫不是打仗打的脑子坏掉了。

好一个死无对证,以后她说什么都可以说是这个廖嬷嬷教的,郭圣通心中冷笑,“想必她还教了你不少的东西吧?”

“臣妾也知道国家的情况,只是孩子读书的事情确实耽误不得,如果不在少年之时学文习武,立下志向,只怕大了玩野了性情。中宫府库倒还有些余钱,要想重建北宫是不能够的,但是只简单的修一处应该问题不大,陛下要是觉得没有问题,就安排个人估算一下。早一日办妥了,也早一日让孩子们进学。”

“臣妾理当为六宫表率,而且就算去了那些,也还有六十多人,其实还是多了。臣妾还打算安排二十几个小丫头也去做些女红。这样还剩下四十个人,也就足够了。西宫那边臣妾还没有计算过,想着先听听姐姐的意见,哪些人用着方便,还是姐姐自己清楚,不如就请姐姐自行决定。”

傍晚的时候,刘秀果然过来,郭圣通忙问道,“姐姐怎么样了?”

“臣妾哪有那么娇气,不过这两天天气热,少了些饮食罢了。”

“陛下也不用过于忧心,幽州城池坚固,只要坚守不出,骑兵的威力也无法挥。朱浮本是一员猛将,又精通兵法,只要粮草不断,幽州就能坚守。”话虽不错,但战场上的形式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尽没。

其实,郭圣通的手段很简单,瞪着两只大眼睛水当当的看着刘秀,呜呜咽咽的一句:“文叔哥哥,通儿想娘亲了。”

“这样就好,下午酉正,大长秋率领全部仆役,到殿前听宣。本宫要严明宫纪。具体的事情,等下让红宛告诉你。另外你把宫女内侍的名册都理好了,尽快给本宫呈上来。”

“臣妾觉得,如今这宫里只有贵人、美人、宫人、采女几个品级,虽然只有贵人授金印紫绶,享有爵位俸禄,但是贵人无定数,过几年宫里的姐妹只怕多了起来,到时候自有高门望族之女,勋爵功臣之后,陛下总不能都封为美人宫人,可是若要有人与姐姐比肩,就算姐姐不计较,臣妾心里都觉得过不去。所以臣妾想啊,不如在贵人之上,添上一位夫人,只在皇后之下,位比王侯,享受贵人双俸,特赐黄赤绶带,而且定下制度只册封一人,后*宫之中无人可望其项背。陛下以为如何?”郭圣通知道自己这番作为恐怕要让刘秀怀疑,但为了能够退居幕后,也不得不兵行险招,赌的不过是刘秀平日对自己的印象,还有肚子里的那块肉。想想刘秀废后诏书里所说的无《关雎》之德,却有吕霍之风,郭圣通不由苦笑,自己身边既没有张良出谋,也没有霍光出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行这吕霍旧事。

“你把皇后夸得天花乱坠,可现在受宠的还不是贵人?眼下能帮咱们解决问题的可不还是贵人。你要是贸然求到皇后那里,只怕是祸不是福!”

“武强侯夫人昨天不是来过了,怎么这么快又要见。”红宛放下新煮的茶,不经意的问道。能在内室里服侍的都是漆里舍的老人儿,倒也没什么忌讳。

不理会一脸错愕的宫女,转身回了内室。这一整天她都是战战兢兢的,既要扮个贤德模样,又不敢表现太过,招人怀疑,这个尺度着实难以把握,郭圣通如今初学咋练,心里很是慌张,到了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惺惺作态,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天知道她心里念了多少忍字诀。

刘彊现在刚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刘秀笑着抱起儿子,但郭圣通注意到了,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当娘的心天底下都是一样的,见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即使知道刘秀对儿子的态度,亲眼见了也还是觉得不舒服,不由得心中暗恼,刘阳还没出生呢你就对我彊儿这样,等他出生了那还了得!如果,她生不出来,那彊儿不就安全了吗?郭圣通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摇摇头赶紧把它赶跑。

郭圣通却始终不敢正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举手间,将她捧上无上云端,转瞬间,又推入了万丈深渊。本以为一切都已随着沛太后的薨世灰飞烟灭,可是这命运的手又将他们连在了一起。“那我该何去何从?”

淳于恭愣了一下,随即又释怀,“大王果然聪慧无双,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骠骑大将军过世了。”

这几天6续有大军进城,特别是同路的祭遵、朱祐和臧宫,却独不见景丹的影子,郭圣通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很震惊,没想到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最后不过是让他多活了不到十天。那邓晨呢,是不是也是一样?那自己呢,何必再在这时间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