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来的不是时候,扰了皇后娘娘的正事才是。”

郭圣通着实消沉了几日,长秋宫上上下下也都十分压抑,旁人只道是娘娘动了胎气,只有青染几个知道皇后心中的苦闷,却也无力劝解。终于等到太医宣布可以停药了,郭圣通才好了起来,其实也是不得不好起来。

郭圣通其实也在暗中观察李氏,在她经常接触的夫人当中,李氏是很特别的一个,平和冷静,宠辱不惊。她也微微有些失望,这样的人是很难得打动的,因为她几乎没有什么**。看着两个疯玩的孩子,郭圣通的心又沉了一些,主动投靠过来的王梁不得用,自己千挑万选的贾复,估计也是用不上,将来太子的前程究竟谁能保证?

看着刘秀脸色越来越差,郭圣通不敢多问,赶紧去个斟了杯茶,“陛下可不要动怒啊,朝中大将多是好的,犯不着为了一个莽撞人气坏了身子。”

“你来看,公孙述占据巴蜀,隗嚣割据陇西,然,地处偏远,可令他们自销自耗。朕已命邓禹派使者持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暂时可以不必理会。”

待装扮停当,竟连身边的侍女们也呆了半晌。以前,郭圣通美则美矣,却是鲜活生动的,而现在的郭圣通,竟带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特别是眉眼中难以掩饰的孤寂落寞,仿佛随时都会飘然离去的样子。

紫苏略压低了些声音,“月前,许宫人在兰台殿阶上磕了头,半天昏迷不醒,太医都说恐怕不好了,但是快晚上的时候偏偏醒了,却满口胡言。。。”

“涂太医医术最精,又重医德,那么一大把年纪被你耍弄,你要好好赏赐他。你如今身为国母,理应做为天下表率,这种任性胡闹的事情,以后万万不可了。”

“那好,就听老爷的。朝见的时候肯定能见到阴贵人,我想办法搭句话,日后也好去求。”对王梁这个主意,周氏还是信服的,枕边风怎么吹有用,还不是女人更明白。

郭圣通正焦虑不已,就见青染几个立在一旁,于是说道:“本宫前几天梦见太子遭人谋害,接连几日都是惶恐不安,昨天亲眼见太子身边的人并不十分用心,本想一并都打了,又担心换上来的也一样是不知道深浅,墨涤最是心思细腻,以后就跟在太子身边,等选上来可以完全放心的人,再回本宫这里。这些天紫苏和青染也跟过去,叫昨天留在后殿的人轮流上来服侍,你们要仔细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几个嬷嬷,不管用多长时间,务必要弄清楚她们品性如何。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马上回报。”

“通儿也知今日非比寻常,难道不知道如果朕今天不在长秋宫,明天将会如何议论吗?”

“陛下,如今中宫已立,丽华自然也要循规蹈矩,否则岂不是恃宠生娇。”

刘秀想,那可能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日子。无数次的身陷绝境,又都能化险为夷,靠的全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特别是冯异。那时候他最大的希望就是真定王刘扬,刘扬手握十万重兵,是唯一可以单独抗衡王郎的力量,谁料竟有消息传来,刘扬也打算归附王郎,这样的话河北就真成了绝境了。他更不可能回长安,那就是虎入牢笼,从此任凭更始宰割。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大长秋周秩。周本洛阳宫旧人,看起来十分寻常,此前,郭圣通对他也并没太多的印象。刘秀入城后,诸事冗繁,启用了大批原本未受重用的宫人,这周秩便被选在了云台服侍。当初,以为刘秀任他做大长秋,是看重他的忠厚老实,后来才明白,这宫里是本不存在这忠厚二字的。那些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人,如何能够决定忠诚的对象。可叹她竟然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都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明白。

刘辅转过头,看着满屋子掩面哭泣的弟弟妹妹、侄子外甥,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门框上,含泪吩咐陈氏,“北宫没有可用的人,你回府调集人手,准备母亲的后事。”

“你是想告诉本宫,你知道《赤伏符》的秘密,那你想要从本宫这里换取些什么?”郭圣通这几句话说的极慢,许氏却觉得阴气逼人。

“奴婢不敢。”许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对《赤伏符》都并不热衷,本以为自己虽然不知道《赤伏符》说的什么,但是凭着历史系的功底,糊弄一个古人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许柔然哪里知道,她从书上看到的,都是郭氏曾经经历过的,哪儿还有需要别人的预言。她现在迫切的想要打破这些“预言”才是真的。

“你之前说那廖嬷嬷得罪了李轶的夫人才被处死,如果本宫所料不差的话,那件事情一定跟谶语有关,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说出来,不会是要向本宫尽忠吧?”

“奴婢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只求娘娘保住奴婢腹中骨肉。”许柔然情急之下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实,她相信这个理由一定可以打动已经做了母亲的女人。当然,她赌对了。

“你既然有了孩子,就应该好好休养,不必胡思乱想。”

“娘娘,并不是奴婢胡思乱想,只是有人确实容不下奴婢,更容不下奴婢的孩子。奴婢上次出事,根本就不是意外,自从奴婢现自己怀有身孕,轻易不敢走出广德殿半步,求娘娘救救奴婢和无辜的孩子吧!”

“你胡说些什么,如今六宫清泰,有谁会容不下你?本宫念你有孕在身,宽恕你这一次,你退下吧?”

事情到这一步,许柔然反倒豁出去了,郭氏没有杀她的意思,最坏的不就是带着刘英孤独终老!如果什么都不做也不过还是这样的结局。“娘娘,西宫那位所谋不小,金犯轩辕,娘娘还请早做准备。”

“金犯轩辕!你既然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来求本宫呢?”

“奴婢也相信,事在人为。”

“等太医确认过,你就搬到长秋宫的芳菲殿吧,直到你生下孩子。”郭圣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她了,也许是她说的“事在人为”,也许是她坚定的眼神,也许是她的为母之心。总之,糊里糊涂的就应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引狼入室。权当是就近监视吧,郭圣通自己安慰自己。

许柔然回到寝宫才现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自己一时冲动,没想到老乡没认到,还几乎去了半条命。但是事情怎么跟当初的设想完全不同,郭圣通为什么对“金犯轩辕”那么冷静,听她说的话也不像不明白这个意思。

当她说“事在人为”的时候她相信的是她自己,可是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念。难道自己还不是那个能够改变历史的人,郭圣通真的能扭转乾坤不成?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在这么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籍籍无名,不甘心离开了达的物质文明换来的竟是孤独终老。但是,刘秀心里的两座大山,一个油盐不进,一个嘴甜心苦,怎么才能搬倒。

郭圣通当然知道什么是金犯轩辕,她还知道不仅仅有这样的谶语,也反复的出现过这样的天象。轩辕主后*宫,大星为皇后,金犯轩辕本是大凶之兆,那时候常有不好的天象,刘秀或者下诏罪己,或者持斋守戒,或者减免赋税,或者释放囚犯,但是唯独对此事无动于衷。而郭圣通也是在那个时候完全的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