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却看看我的装束，好笑地说：“我本想将你约出，却苦恼无人可托，正心烦，不想你竟扮作寺人前来，可是姮自己想到的主意？”
换上常服后，母亲倚在几上，挥手让旁人退下。我看她神色疲倦，心中又挂念着燮，便想告退。
我点头，随他进到侧室中坐下。
母亲听着受用，但笑不语。
手腕被她扼得生疼，母亲从昏厥中醒来，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脸色又开始白。我担心她再受刺激，赶紧答道：“母亲，姮记住了。”
笑嘻嘻地在她身旁坐下，说：“母亲可知燮父？”
他听了，却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说：“为兄真有些后悔带你出来，姮近来心思多了许多，可是叫燮父带坏了？”
“佼？”我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可惜觪没出来，不然可以验证下卫国女子是不是真的会往心上人那里扔木瓜。至于琼琚嘛，迎面不少男子投来热烈的目光，也不知道是看我还是看佼，但是佩玉却仍然好好地挂在身上，没有飞过来。
我觉佼其实是个随和的人，性格开朗，和我很谈得来。她好像也挺喜欢我，笑着对我说：“你我日后既相为伴，就不必‘公女公女’地叫得繁琐。年岁相差也不大，便以名相称如何？”
河水湍急，狰狞地翻滚，看得人心跳加，很刺激。正欣赏间，船一偏头，碰上了一个旋涡。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我和觪站立不稳，向船舷倒去。
齐央瞪我：“她中意的是晋侯！”
我从没觉得姬舆的形象如此刻一样光辉照人。他的眼睛比星光更明亮，脸如神祗般俊美，身形高大堪比泰山，我感激和满脸崇拜地望着姬舆，他像个英雄一样拯救了我的小悠。
燮拿着龙形佩，说：“此二佩乃一鬼方匠人为纪念亡妇，于昆仑山中采得美玉，历经十年而得，其器精美绝伦，尝名扬天下，鬼方奉为神物，为历代族长所有。商王伐鬼方，将此二物掠回，后又为大周所得，分离近四十载。”他看着我，笑道：“直至传入你我之手，竟得重逢，何其幸也！”
我沉吟，说：“此幼鹿长于山林，恐其本性难驯，到时不妨放其重归野外。”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和齐央与齐乙也不太一样，过程一点都不亲密，几乎谈不上“抱”，我的幻想被击碎在燮的彬彬有礼下。
她又想想，说：“只是我从兄似乎更喜杞蓁。娡虽为正室，四年来竟无所出，蓁却已得一男一女；我过府探望，也多是蓁出来接待。”
觪后面是一个看着挺斯文的男子，看来和觪地位相当，他射倒一头麂子，那麂子痛苦地抽搐。
觪笑笑，随手拿起案上一支简，在指间翻转把玩，问我：“姮可知燮父年纪？”
周王让各人坐下，对王姒说：“吾方才与二卿谈论此番战事，甚是投机，不想竟到了哺时，便留他二人与母亲共进小食。”
“白日里为何出城？”
现在，他们找不到我该有多担心？想想他们焦急的脸，我叹了口气，心里始终放不下。我找到警察局，跟他们说我迷路了，要打电话给家长。
“姮！”觪看起来很高兴，“为兄遇着了恩人。”说着，兴高采烈地看向他旁边那人。
王姒开口道：“此女名姮，乃东娄公季女，与太子同系嫡夫人所出。此二子纯孝，欲于成周事毕后，代母前往卫国探望外祖母病躯。”
我瞪着觪：“阿兄有话不妨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觪又笑，看看天色，道：“日色将暮，下山吧。”见我还在瞪他，哄我道：“阿妹勿恼，下回登山，为兄定携去你看日出！”
古人说“舟车劳顿”，诚不我欺。这个时代的公路是原始的土路，路面完全是靠行人的双脚和车马修整。这辆华丽的安车，减震装置一个没有。两天下来，颠得我七荤八素，春季多雨水，车辆又总会陷进泥泞里出不来……我从来不知道出个门会这么辛苦，想起以前，多远的路买张飞机票就完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母亲道：“然也。你外祖父卫康叔薨后，伯懋父继为卫君，此次便是由他统领殷八师东征。”
父亲却当我害羞，呵呵地笑了，高兴地叫人打赏。众人恭维之声纷纷响起，人人笑容满面。父亲笑得欣慰，母亲笑得骄傲，陈妫笑得僵硬，觪笑得赞赏，姝笑得满不在乎……
她只比我大一岁，今年也就九岁，小小年纪却八面玲珑。陈妫很喜欢她，到哪都带着她，我和母亲的贴心跟她们比起来充其量是友好罢了。
她的声音很甜美，虽然还带些稚嫩，却相当悦耳，我也不禁竖起了耳朵。
此事让人们长久以来唏嘘不已。
我一出生就被诊断出有先天的疾病，无法治愈，最保守的估计也活不过22岁。
我吃惊地回头，只见姝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施施然向杼行下一礼，声音娇柔地说：“姝冒昧，有事欲请教公子。”
杼看着她，愣了愣，脸上再度窜红，施礼道：“公女请讲。”
姝道：“不知天子何时返馆？”
天子？我扬扬眉毛。
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这……天子议事，或早或晚，并无定时，杼实不知。”
姝点头，又问：“虎臣舆可也在议事？”
我睁大眼睛，莫非她看中了俩？
杼想了想，答道：“虎臣舆宴后离席，并未留下。”
姝听了，笑容稍黯，说：“原来如此，姝叨扰。”说着，仪态万方地行礼。
杼忙回礼。
姝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甜美的微笑，杼又是一愣，随即红着脸告辞离去。
我看着渐渐融入夜色的杼，心里浮起一丝落寞，转身朝林子走去。
姝是个聪明人，现在我们双方各有把柄在手，这件事闭口不提是最高明的。她回复了一贯的骄恃，不再和我说话，一路走到林子的旁边就分手了。我心叹，还是姝精明，等到筵席将散才过来，不像我一味傻等，还落了个白等。摸摸脑袋，最近难道变笨了？
丘见四周无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唠唠叨叨地说我不该不顾身分地跑去和男子搭讪等等，我当初根本没打算躲过丘的教训，心不在焉地听着，适时地应上一两声。
月明星稀，我和丘在苑中点着火把磨磨蹭蹭地走了半个时辰，散散烦闷的心绪，接着又去探望母亲。她见我来很高兴，问我从哪来，我老实说刚从苑中赏月回来，她听了，微微诧异，看了丘一眼。丘大概是训够了，没向母亲报料，只一个劲地说苑中黄昏景色美丽，夫人当常去走走。母亲微笑颔，直留我到夜色渐深之时，才让我回宫。
宫里的寺人们见到我，兴奋地上前，叽叽喳喳地说君主可回来了，太子曾前来寻找君主，君主不在，留下话来，说让君主前往太子宫中。
说着，个个眼中亮晶晶的，丝毫不掩其中的激动。
我讶然，觪来找我有什么好激动。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君主不知道，据说太子宴后与虎臣舆一同回宫，君主此去必能遇到虎臣舆。
原来是这样，一群八卦女人。我问：“太子何时来的？”
其中一人说：“大约哺时过后。”
“哦。”我点头。老天真是小孩脾气，喜欢跟人作对。我想见燮，见不着；姝想见周王和姬舆，也见不着；觪想见我，还是见不着。
“君主不去？”她们疑惑地问我。
我说：“哺时至今，都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虎臣舆也该走了，还去作甚？”
寺人们还想说服我，我板起脸，训道：“尔等再敢多言，本月粮米减半！”她们这才一脸气馁，闷闷地散了。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寺人平时很听话，我想干什么决不劝阻，现在，姬舆竟然只凭一张脸把她们给收服了！真无语！
这么一搅合，我的心情竟不觉地好了些，更衣沐浴，沾枕睡下，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