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天会离开家,拿着杀人的武器到战场上去杀人。”两个无声静坐在一起的少年,江白望向天空,鲜有得先开口。江蓝犹豫了一下:“没有想过,就算真的要离开,也不是上战场,我想像它一样,自由自在,不用去杀人。”他指向一个灰墨的的影子。一只不知何时划入视线的苍鹰。“苍鹰生年,力于汲食,代代相传,竭力方止,”江白也看向那只苍鹰飞来的方向,仿佛那里蕴涵着无穷的力量,“而我们江氏也一样,江家世代为将,战场是我们必须踏入的地方,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江家的儿女,从来没有一个死在床塌之上的。”江白回过了头,眼中泛起一丝奇异的光:“总有一天,我也会,你也会。”“其实我是不想杀人的,我讨厌血的味道。”江蓝邹了邹眉头,恍然间好象看见了完美的泛着寒冷银光的圆。那是一轮悬挂在高空的圆月,高不见底,墨黑的影子正顺着月亮的光芒从天空射下,穿过一个墨黑的影子。一声几乎裂耳的嘶鸣,还有一股滚热的血红。仿佛那血液至今仍留在他身上,顺着他的左额,流过眼睛,顺着鼻子,一直到达嘴唇,一股苦涩与寒意从那里蔓延,直到整遍布全身,他的身体随着苦涩的蔓延而颤抖了一下,“你想起母亲了?”江白的声音扯回了江蓝的视线,其实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过,只是一直在他的回忆与现实间交错。他几乎分不清两者只间谁是谁。“那你有想过,怎样才能替母亲报仇吗?”眼中的光芒更甚。江蓝对视了一眼,没有丝毫退开。一声苍然的银剑出鞘声,江白竟拔出了剑,很快,只能看见模糊的铁影在飘忽,寒冷的风刮在脸面,剑就要刺中,江蓝睁大了眼。剑在鼻间停住,冷风依然刺痛着江蓝的脸面。“你的天分很高,比我要高,也许……也比江家历代所有人都要高。”江白与江蓝对视,慢慢移到了剑刃,“响蛇虽然比不上你的银月,但也不是凭武器的好坏就能劈豁口的宝剑,是你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唯一破绽。”剑刃上的缺口像凌厉的剑芒一样刺眼。“哥哥……”江蓝犹豫地蠕动着嘴唇,始终说不出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不会的,”江白深吸一口气,“你不会死的,既然他在这里出现了,那么你就一定不会死。”他看向屋子深处,禁闭的大门散着森森严肃。莫名想起父亲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没有错,他就是父亲一直缄口不提的江家家主。江白突然笑了:“你相信哥哥么?”门在笑声中洞开,两个人的身影被屋檐的阴影所遮盖。江白在这拉枯扯朽的开门声中看向弟弟。没有回答,他再次一笑,背过身大步走开。江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相信哥哥,因为哥哥是除了母亲以外我最相信的人。”江白笑了。年轻人和江白同一时刻笑出来:“那么我就不打扰哥哥了,我的耳朵和肚子可早就不安分了。哥哥,今晚有时间的话,剃牙坡有间酒店,白先生也会来,到时一起喝两杯小酒。”他忽得有些感慨:“我们两兄弟,也很久没一起喝酒了。”白先生?江蓝的眉尖一跳,忽然想起了天下第一名将。“恭送。”江刑平静地拱手,像什么也没听见。“恩。”年轻人轻哼了一声,大步跨出庭院,眼中始终蕴着那么一点落寞,像是未流出眼泪一样,紧闭在闪光的瞳孔中。像他白霜的丝统统收敛在帽兜内一样。“父亲,他是……”长子的话刚到喉咙。“不许问!”中年人的厉喝将它硬生生逼退回去。他大步走进房间,宝剑在腰间悄然无声。伸手用力一拉,中年人已将披风系到了身上,带着一股威严的霸气走出房门:“今天晚上我约了人喝酒,你们不必等我了。”他头也不回,也不必寻求两个少年的答案,依然大步的走出。宝剑也不再愿意沉默,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等到沙沙声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少年对坐在面前,眼前的佳肴一口也没动,就这么一直看着对方,像在寻求一个答案。沉默总要有人打破。“父亲……不是去喝酒那么简单吧?”江蓝想起了父亲毫无声响的剑。“你也知道的。”江白想起了父亲叮当作响的剑。“是很棘手的对手吧,我记得父亲说过,那副铠甲只穿过三次。”“恩,那三次,他都差一点死。”江白淡淡地提起,心中也是莫名的惊慌,他几乎要坐不住,要冲出去。他记得年轻人说过的地方,剃牙坡的酒店。自从母亲死后,他和父亲虽然难得说几句话,可是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身处危险之中么。他只是在克制自己,一直提醒自己,父亲都感到棘手的对手,自己即使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么?“哥哥,我坐不住了。”江蓝突然起身,看向江白,视线中有一股灼烧一切的火焰。“恩。”江白收回了视线,默默起身。后院的坐骑似乎已经感觉到主人的心意,在马槽处嘶鸣起来,两条有力的前蹄凌空踏起,它的眼睛竟然眨也不眨,一直盯着那条蛇曲的小路,两个在黑夜中前行的身影。“谢谢你,追风。”相比哥哥的冷漠,江蓝怜惜地抚摩着马的前额,一直到鼻处。马安静下来,只竖起耳朵警觉地观察着四周。“想快点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江白伸手拉江蓝上马,正要扬鞭。西北方已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一刹那,天空几乎崩塌,原本浓黑的夜色在巨响中,变得更黑直到追风再次嘶鸣起来,大地也几乎龟裂,在脚下以颤抖的方式述说着它的畏惧。追风再次嘶鸣起来,马蹄重重踏了一下地面,忍受不住狂奔了出去。“给我停住!”江白恼怒地挥舞着马鞭,却只能让马在痛苦中奔行得更快。以这种度撞上墙,马上的人也很难活命。灰色的影子表示即将撞上!“追风,停下。”江蓝的喊叫也丝毫不起作用,风已经从两旁的耳际灌入,完全阻碍了马的听觉,它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混乱的音符,麻痹了它的思维。一蓬鲜血喷出,洒在空中,又像雨一样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