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以为自己会碰一鼻子灰,结果正在验证他来之前的想法,那个坦克师的上校处长着实把杜给好好教育了一顿,从个人的动机到行为再到军队的建设和应该为国家牺牲的、贡献的,前前后后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的结果却是让杜始料不及,甚至让他欣喜若狂的。上校处长结束谈话后,起身挥挥手说道:“当然,我们也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如果真想去武警部队的话,你可以找一下地方的武装部领导,他们也许可以调配!”

杜的确是有能耐,当然,这跟他老爹的威名是有关系的。他不仅摆平了赵子军体检作弊的事,而且没有动用任何关系,自己打电话给县医院的院长,帮江猛度过了难关!

雷霆说:“应该还好,就是牙齿不行,估计当不了空军了!”

雷霆拿着电话傻乐,不知道如何解释,其实他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杜菲只能哄着来,真要跟她辩论,十个雷霆也不是她的对手!

保姆掀起围裙的一角拭了拭眼角道:“要回来的,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要去当兵,她要好好利用周末陪陪你,还说想吃我做的红烧羊肉,让我明天一早去买新鲜的!”保姆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

江猛出生武术世家,可是人不如其名,整天蔫头搭脑的,个不高也不壮,但脱了衣服,全身都是精巴肉!平常看着老实木讷,如果真要动起手来,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同学加一块还不够他三拳两脚的。听完雷霆的解释,江猛一把捏住赵子军的胳膊,赵子军痛得嘴都咧到耳朵后面了,差点儿没跪下来求饶。

雷霆没有参与罢课,只是被动的卷入其中,这个在校学生会最活跃的学生干部选择了沉默。那时候,他的觉悟还没有到置个人利益而不顾,去顾全校长嘴里所谓的“民族大义”,更不会举双手去赞成这种教育改革!但他清楚一点,既然政府已经决定了,那就是无法逆转的事实,偏激的行为只能换回更糟糕的结果,搞不好档案上还会留下污点。

一阵折腾过后,杜同志又即兴演唱了一“十五的月亮”估计杜大公子自己也没想到观众们的热情会这么高,否则他早就有所准备,也不至于在台上中途忘词,最后尴尬地逃向了后台……

两天后,四个好朋友与两百多号新兵整齐有序地坐在天江火车站的广场上,火车站的大喇叭里传来郁均剑铿锵而又伤感的歌曲“说句心里话”!武警机动支队和坦克师的新兵几乎坐在了一起,中间只有不到一米宽的过道,他们的部队在北方相临的两个省市,今天要坐同一班北上的列车。不远处有一支凌乱的更加庞大的队伍,那是两百多个新兵的亲人。过去的半个多小时里,这里曾是一片泪海,几乎每一位母亲都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泪如泉涌,每个中年男人都红着眼睛在强装笑颜,每一个少女都在为自己的兄弟或者恋人伤心地抽泣……

雷霆的父母没有来,母亲要在家里照顾卧床不起的外婆,这段时间母亲几乎是通宵通宵的在打毛衣和绣鞋垫,临行前母亲变得无比坚强,她是笑着将二十个鸡蛋十双鞋垫和两件毛衣塞在了雷霆的背包里……

父亲和伯伯包了一辆三轮车亲自将雷霆送到了县人武部的大院里,但雷霆坐上大巴哽咽着趴在车窗边寻找父亲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两个男人离去的背影……

村长开着村办煤矿的双排座亲自将江猛和他的母亲送到了县人武部,母亲在车上泪水一刻没有停过,笨拙的江猛一路上一会男声一会捏着嗓子扮女声,反反复复唱着黄梅戏“女附马”的片段,那是母亲最爱听的段子,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母亲开心起来。村长追着大巴车跟到了火车站,忍了好多天的江猛跪在地上搂着母亲的双腿哭得肝肠寸断……

赵子军没有哭,这个曾经在四个好朋友中间最容易伤感的小男人,倔强地在脸上堆满了笑容,送他的队伍也是最庞大的,哥哥租来的农用车上坐满了亲戚,下了车一字排开,就是一个加强班的编制!赵子军的父亲给儿子准备了一个剃头箱,那里有一整套崭新的理工具,这是他们家祖传的手艺,就连另外三个朋友都没听说过赵子军还有这一手!

父亲的理由很简单:“这门手艺不能丢,有机会给部队大领导服务,连长的头都摸过了,就是提不了干,最少也能转个志愿兵!”

从小就没有树立过长大了要子承父业,当剃头匠这个“远大理想”的赵子军,虽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但他理解父亲的苦心,就算是在火车上扔掉工具箱,他也不会当面拒绝父亲。赵子军在一群新兵中间显得有点特立独行,因为他的行李比所有的人都多,除了军被和携行背包,他还提了一只精致的木制工具箱!

比赵子军还引人注目的就是公子哥杜同志了,雪白干净的杜剃了个大秃瓢,而且他还有意显摆,趁带兵的干部不注意,摘掉了帽子四下张望,引来了一阵哄笑声。远远的看去,杜的光头在一群新兵中显得分外刺眼,坐在他身后的雷霆玩笑道:“你那狗头就像一个两百瓦的大灯泡,还是不节能的那种!”

其实杜早在区人武部的时候就挨骂了,骂他的是武警机动支队的副政委,中校黑着脸说:“你去当兵不是去劳改,剃个秃瓢是不是想显得与众不同?”

杜还蛮不服气,站在队伍的前面大声地回应:“长,我在电视上看到很多特警都是剃了光头的!”

杜坚持不让母亲来送他,他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很烦看见别人哭哭啼啼!母亲就听了他的话,让他自己走到了区人武部。可是看到别人亲人送别的那个场面后,杜还是哭了,他把头深深地埋在背包里呜咽,除了身后的雷霆,谁都不知道他在哭。雷霆递给他自己的手帕时,杜没好气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吸了吸鼻子,又抬起了头!

雷霆和赵子军都看到了市委秘书长和他的前妻,两个中年人隔着一段距离曾经在广场对面的一个烟铺外向这边眺望了好久……

杜菲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列车已经缓缓启动了,头一天晚上,杜菲就打电话问候过哥哥,说自己明天要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肯定回不来送他了。

杜菲在站台上飞奔着追赶列车,这一切被坐在雷霆对面的杜看得真真切切,他什么也没说,但妹妹的身影消失了以后,杜偏着头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着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