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一中的升学并不是内部直接晋升,初中部是小升初考试进来的,高中部又得经过中考,即便南安一中初中部的教学质量很好,但每年初三毕业能晋升本校高中部的也只有百分之六十,其余名额都是来自二中和其他区的学校。也因此,高中部的学生都会有一种优越感,并不将初中部的人都看作自己的学弟学妹,两个团体无形间形成了隔阂,而且是带有等级制的。

爸爸等于给我说了一个谜,这个谜比“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还让我感到可怕,比“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年来,张家的日子过得一直不错,虽然家里多了两张嘴巴吃饭,上学穿衣用行都要钱,但网吧事业进行得很好,可以说日进斗金,在二伯家入股百分之四十的加油站,分红也是水涨船高,一年比一年多。五年以来,张兴国一鼓作气,在市中心,厚街中学旁的巷子里,滨河路二段,南安三中周围,以及城东的东湖公园附近,还有南安汽车总站的对门儿,一共开了六家网吧,今年又能余下钱来,可以做点什么。网吧的一切已经走上正轨,他也算开出了经验,没事儿还有闲心陪家人出去旅游,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和谐美满,张兴国觉得很充实。

2000年夏初,光明日报一个叫夏斐的记者发表一篇电脑游戏是瞄准孩子的电子鸦片文章,文章中有一句,“玩游戏的孩子,男的都变小偷,女的都变三pei女”,火爆全国,还拿了不少奖项。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张彻才刚刚接触网吧,因为游戏厅里的死亡鬼屋要花币,所以才跟小伙伴儿们去网吧玩单机,就这,还被母亲揪着耳朵指着报纸训,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自那之后,小张彻来,每次赢钱,都会很豪爽地分给大家,人缘儿也就越来越好,开始跟一些人开玩笑,搭得上话,以他两世的阅历,说话很懂分寸,又有年龄小容易被人容忍的优势,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是怕我把草植弄乱,踩了泥巴把地板搞脏了吧。

对她来说,只有小堂妹燕语霖,能搭得上话,因此也就视作最要好的姐妹了,但燕语霖对她动不动冒出成语名言的习惯也很不喜欢,稍微高一点的知识,看了古文的感受,跟燕语霖也不能说,小芷兰越发苦闷起来,而且家里管得严格,每天有定时定量的练琴书法,间隙中的碎片时间不多,她就只有把这些写进日记中,自己跟自己说话,偶尔跟一个人下围棋打谱,也就是最大的娱乐了。

吃罢午饭,小语霖径自就闯入了书房,与王美嘉不同,她清楚地知道,面前这小子最重视的不是那个藏了多少多少零食的卧室,而是面前这个到处都有他存在痕迹的书房。

“这孩子,还在乎这些,你来就是了,到时候让张彻在房间里陪你玩,我就先上去招呼多弄点儿菜了,你们在院儿里玩会。”

张兴国慎重地提醒了儿子几句,带着审视厌恶和忌惮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那些赤膊纹身,头发乱七八糟的小混混人物,也是他们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否则张父的目光如此明显,很容易挑起不必要的争端。

所以他从来不敢尝试提出外出旅游,去临漫看看的想法,甚至一直以来,拼命压抑着自己不断蔓延到这方面的思绪。

张彻打量了一下四周,很熟练地就攀爬上去,越过墙之后拍拍双手,孩子的身体臂腿不长,力气也不大,但身体轻巧灵活,翻这么一扇门儿轻而易举。

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摇头背手,好像受了很大委屈般,垂着头就出去了。

从那天起,他连续翻墙、炸屎、逃课、瓷玻璃、给秋千绳打结、往转转盘轴承上抹黄油,给滑梯上撒尿,把癞蛤蟆扔讲台上,成为老师们的重点看守对象,一度被怀疑有小儿多动症,直到他想法设法越狱十六次,在打币的游戏厅被他爸抓回来,王如意也彻底熄了强迫他的意思,母子俩协定,一年级前的学前班,他得来上一年,其他时间,让他在家里瞎折腾算了。

他哈哈大笑,毫不犹豫抢过筷子,啪啪啪几下就将碗里剩余的几块牛肉,一个不漏地全给夹到嘴里,狼吞虎咽大嚼特嚼,没几秒就吞了下去,看得小语霖目瞪口呆,方才反应过来,就“呜……!”地一声悲鸣,一张小脸直接啪地一下埋木桌上了。

小张彻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嘘的姿势:“不要告诉别人哦~”然后在大爷的开怀大笑中窜进门去。

张彻有些好笑,本来是出于男女之防,看来幼弱的自己,的确还没让对方想到那方面去,那既然你都不怕,我怕个卵。

“扯淡,没听咱儿子今天说嘛?要与时俱进,你那落后观念啊,早该淘汰了,现在不是说,女孩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男孩儿是妈妈的凉背心儿么,你成天母爱没处儿宣泄,这不正好给腾出机会来了?再说了,要真觉得到时候嫁人舍不得,让你这两个乖女儿嫁给这混小子不就成了?”

说完,她就带着小婉婷,转身出去了,合计着明天买新被褥的事儿。原本还有一个空房间,是顾姨小时候照顾张彻住的,没想到他从小少哭闹,基本又不尿床,带着省心得很,等他半岁大的时候,顾姨就回去了,那房间也就成了半耷拉仓库,他爸平时爱好的什么些渔具啊之类的玩意儿,都给扔里面,要重新使用的话,清洁整理起码都得一天功夫。

流利顺畅地写完永字,张彻才开始翻开字帖,先惯例性地大致翻看一些,将其构型风格,和成字气势在心中酝酿起来,才选定一个,下笔临摹起来。

不行,这次没有插手上建筑业,今后的房价水涨船高,说什么也得参上一脚,不然亏大了。张彻恶狠狠咬了咬牙,开始细心思量起来,房地产如火如荼,搞建筑的话,四五年才能一个楼盘,约莫从零三零四年开始,房价就已经在飞涨,零八年那位影帝的四万亿刺激计划,更是将其推到了巅峰。做乙方虽然有搞头,但操心的多,出事的也多,甲方的话,对人脉和资质要求得高,能不能另辟蹊径……

得,把这茬给忘了。

“别担心,以后在我们家,好好长大,啊。”王如意轻声抚慰着坐在她身边的两个小萝莉,李思婷眼眸低垂,轻轻嗯了声。

那稍大一点的女孩迟疑地看着张彻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澄澈的大眼睛,紧抿的嘴唇稍松了些,却也没有去接他的手掌,兀自抱着小女孩慢慢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进卧室去了。

张彻低垂着头,踢着墙根剥落的干石灰壳,然后用脚碾到潮潮的青苔里,很快青苔里的水分就被渍了出来,将石灰浸成了深色。

对于这个年代的事情,上辈子的自己也刚刚学会记事,他又不像小说里的重生男主自带百度百科的,所以什么煤矿行业这个年代好不好啊,今后前途咋样啊,小张彻都不清楚。他的优势更多体现在零零年后发生的一些大事上,所以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安静地度过一个童年。

“咳咳……”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高挑的身材下是一双月黄色的高跟,跟子很低,衬得肉色丝袜和粉色的套裙相得益彰,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班主任了。

“大家好,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今后,我将担任同学们的班主任,与大家一起度过这三年,希望我们好好相处,给彼此都留下美好的回忆,我的名字叫做刘丹丹,你们可以叫我刘老师。”

说着,她转过身,在黑板上书写下自己的名字,漂亮的板书可以看出,她是下过功夫苦练的。

“刘老师好~”

看着面前的一张张稚嫩的小面孔,刘丹丹心里也有些感慨。她中专毕业,本来是来不了市一中执教的,不过后来刻苦努力,在一中实习了一年,一分钱没要,也确实做出了成绩,在将上一届初一成功带到初三,还以本校高中百分之八十的晋升率毕业后,教导主任便安排她教授了这个班级。

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初一四班是整个初一三个最好的班级之一,她声情并茂,娓娓道:“同学们,能进入市一中学习,你们是幸运的,你们在四班,这是我们大家的缘分,你们也应当为此感到骄傲,因为我们四班,是这一届三个重点班之一!这次小升初考试,全市前十名,有三名都在我们班,分别是第七,第三和第一名!”

台下一片哗然,尽管有一些已经通过父母的关系知道四班是重点班,但仍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成绩好的都在里面,而且全市第三和第一名也在!

“希望今后几年,大家一起努力,力争上游,将另外两个重点班,七班和十一班,甩在后面,好不好?!”

刘丹丹趁热打铁,握起小拳头,给大家鼓劲儿,她原本年龄就不大,今年也就二十三岁的样子,对孩子们来说更像一个可亲的大姐姐,这样的动作做来,倒是很有感染力。

“好!!”

群情激奋,不乏有几个喜欢表现的孩子叫得歇斯底里,沙哑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味道,以及孩童期还未褪去的尖厉,张彻无奈地皱了皱眉,捧着脸看着邻桌的何杰一脸兴奋的样子。

“那么下面,有请我们的小明星们,先给大家来个自我介绍,今后的日子,也请大家以他们为榜样,多多学习,只要努力追上他们,你们也都是好样儿的!”

见气氛已经被炒热起来,刘丹丹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虚按,吵闹声顿时小了些,她笑吟吟地道:“首先,是全市第七的周云同学。”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女生,但确凿无疑是个男的,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小衫的男孩从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站了起来,回头弯腰向大家致礼:“希望以后与大家好好相处。”然后就坐了下去。

他的头发有些自然卷,身上的衣物也显得多次洗过,灰色都有些微微发白,明显是农村考上来的学生,这样的孩子最为刻苦。刘丹丹满意地点点头,大家也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然后,是第三名的林安琪!”

也坐在第一排左边的少女,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给大家打了个招呼:“我叫林安琪,喜欢看欧美的文学名著,希望有共同爱好的女孩子,可以找我一起哦。”

她说话间,眼睛不自觉就往窗台瞄了一眼,哼哼,看到了吧,你才没什么了不起的,这里是看成绩说话的地方。

见第三名竟然是这个花衣小裙,刚进教师门就吸引了大家目光的漂亮女孩儿,同学们的掌声更热烈了,林安琪纵然不怎么在意那些叫喊最为热切的男生,心里也有些小小的得意。

“可以啊!张彻,你看见没?这个可以的!今后咱有眼福咯,说不定还可以幻想一下下呢……”何杰手臂撞了撞他,嘿嘿笑道,一边拼命地鼓掌。

谈吐有礼貌,看身上的穿着,也是有教养家的孩子,即便看上去有点小骄傲,但父母应该很关心她的学习,也很好管理。刘丹丹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林安琪作为一个女孩子,可是将大部分男生都甩到后边儿去了,你们可要加油咯。接下来,就是大家最期待的,全市第一名,张彻同学!有请起立,为大家作一个自我介绍!”

窗台边,上午的阳光淡淡透过了云层,阴翳的天气也开了光,秋日天高,气候正爽,凉风习习吹过窗户,将男孩儿黝黑柔顺的头发轻轻吹起,那双纯黑的瞳眸,似乎蕴藏着许多东西,又似乎无比纯净,能穿透人心灵般。

张彻站起来,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在何杰的愕然仰首中,腼腆一笑:“大家好,我叫张彻,喜欢安静,讨厌作业。”

怎么会是他!?

林安琪回头,素净润白的小脸蛋儿上满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