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皇上不是让您不用去请安了吗?”秋静站在妆台前边拿衣裙给沈婉仪挑选,便疑惑的问道。

以宸终于明白了荣妈妈当年训导她们时所说一句话:“柔软是一个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她探询似的望着采屏,采屏把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总归是丑事,主子不会不管的,但也不喜欢有人把事捅出去。你先沉住气,等明天主子训完话再作计较不迟。”

同屋的采屏去了殿里当值,她捂着棉被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方才浅浅入梦。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然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来到床边。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采屏,翻过身去继续睡觉。梦里依稀在苏阳府的花园里,娘亲灿若春花的笑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展开双臂,一步一步迈向娘亲的怀抱,娘亲,我就要抱到你了,娘亲……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除了请病特免,其余每日里,众妃嫔们,都是要去景阳宫里向皇后娘娘问安的,沈婉仪也概不例外。

苏以宸被素玥和另一个宫女又带回了沈婉仪的前殿,月色下,她看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另一套衣服,一套宫女的服饰。殿里烛火通明,沈婉仪依然微笑着坐在榻上迎接她,卸去了白天高傲的宫装,现在的沈婉仪,看起来,如昔日府中亲近的模样,但是,那笑容里、眼神中,却透着往日没有的凌厉。

沈婉仪斜斜的睥了她一眼,稍稍坐直了身子,一双美丽的杏目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刻,然后轻启朱唇,柔柔的说了一声:“起来吧,宸儿妹妹,上来和本宫一起坐。”

话说当今皇上宇文成泰,是先帝的第四位皇子,与宁王同为当年最受他宠爱的淑妃所出。传说淑妃温柔贤淑,是先帝还未登基前就已情投意合、青梅竹马的恋人,怎奈红颜薄命,正值花信年华,却在与先帝同去雅园行宫避暑途中突染恶疾,竟一命呜呼了。先帝痛失至爱,其后六年,再未选秀纳妃,一心扶植四子宇文成泰为太子、并于文景十年,传位于他,不久后即驾崩于雅园。想来,先帝也算是个痴情的种了,倒不知当今皇上、他最钟爱的儿子,是否也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沈从云一番话真情流露。苏以宸早已是泪容满面,无语凝噎,唯有迈步行至他身侧,向他跪首言谢。沈从云和沈宁轩大惊,一起搀扶她,她挣扎着不愿起来,向舅父泣语:“宸儿不委屈,舅父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宸儿非但不能帮您,还要您处处护我周全。相比姐姐的牺牲,我这点算是什么委屈?宸儿只恨自己人小力薄,又生就女儿之身,既不能上阵杀敌为家族争光,又不能朝堂之上为舅父分忧,是宸儿添累您了。”

苏以宸愕然回头,他一袭白色锦袍,光华耀眼的站在身后。满大街都是人来人往,突然人潮都往后涌去,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个洁净明朗的身影。在冰冷寒冽的冬夜,带着暖暖的笑,双目如星河璀璨的盯着她。

真是出乎意料,苏以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但又存有一丝犹豫:“宸儿也听说了朝安城的花灯会是人间盛况美景,但是……”

当天晚上就受到了李氏的训斥,苏以宸仔细的将绿绮琴擦拭了一遍,抚摸良久,终于将它与琴谱一起,重新放回了琴盒。

这几日,天气突然变得晴好起来,接连几日的阳光,一扫之前的潮湿和阴冷,晒得空气中都弥散着一息暖香。连许久不见的雀鸟,都从蜷缩的巢穴中钻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落在院里欢快的觅食。苏以宸心情也好了许多,遂将绿绮取来,十指轻飞,滑过每一缕冰弦,一曲《潋清风》徐徐飘扬。

满屋子的人皆愣住,不知道她此举是何缘故。舅母更是愕然,“宸儿,你又是怎么了?”

如霜不再言语,长长的睫毛像一排羽扇一般的低垂下来,给从未有过忧伤的眼里投下一抹浅浅的阴影。以宸有心逗她欢喜,故意引开话题:“姐姐要进宫去参加祭天大典,听说皇宫内琼楼玉宇、美人霓裳,有如蓬莱仙境,姐姐可是能好好见识一番呢。”

见她如此谦逊,端掌柜反有些过意不去,咬了咬牙却似有些为难:“也罢,鄙店其实还有一具古琴,倒是稀罕,只是已被贵客订了去,既然二小姐也是爱琴之人,端某倒不妨取出来,给二小姐一睹。”

“你母亲从小诗词歌舞,倒是颇有天赋,尤其在舞艺上,道是掌上飞燕也不为过,你有时间,还是好好学学,也算是对你母亲的宽慰和缅怀吧。”舅父惋叹,复又说道:“我听沈秀说你喜琴,你母亲留给你的凤梧琴既然已经遗失了,改日让轩儿陪你出去再挑一具吧。”

有脚步声渐渐走近,以宸皱眉,寻思此时与宁轩等人分开已不短,纵然呼叫他等也未必能听到。她不欲招惹麻烦,低下头往亭外走去,素玥护在她身侧。

今晨早饭时,如霜禀舅母亲,道是想偕以宸前去“光华寺”烧香赏红叶。想是往年也常去的,舅母自是应允,又表示你妹妹生于南方,定是未见过这北方红叶的壮美,带她去游玩下也是极好,只是让沈叔安排几个家丁随行护卫才比较放心。如霜急急推拒,曰一群家丁跟着反而惹目不安全,游玩起来也不畅快,还不如与以宸各带一个丫鬟去就足够。舅母不允,最后双方各让一步,待宁轩不当值时带姐妹俩一同前去。

轩哥哥这会酒意未消,一抬眼瞅见我在旁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指着我就冲那少年嘻嘻笑道:“佑,这就是我以宸妹妹,我没吹牛吧,莫说比这朝安城里的小姐千金,就是你家里进宫当娘娘的那位姐姐,也是不落群芳的吧。”

舅母让秀娘过来西院继续服侍我,尽管我已经渐渐适应了在定国府的生活,素玥又聪敏乖觉,时常提点我,倒也尽心尽力,但秀娘的回来,依然让我内心安定了不少,毕竟她从小看顾着我长大,又与我一同患难,这一份亲厚,不是旁人可以比及。

出殡之日,朝安城沿街百姓主动悬挂起白纱,由于我大周皇帝宇文成泰也要亲临,因此,沿街两侧均有官兵把手,不少老人只得远跪于外侧为外祖父挥泪送别。舅父与轩哥哥手持哭杖和引魂幡引棺而行,我与舅母、如霜姐姐等女眷坐于马车跟随其后。

我赶紧挪上前去,舅父和舅母扶外祖父斜躺了起来,方便他仔细端详我。

将军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你拐的那几个,给我指出来”

楼口的男子已经开始驱赶我。我急了,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可以进去探视暮雪的机会,自是不肯罢休,冲他们继续大叫着:“我要上二楼,让我上二楼,让我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