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梵在田间骑行着,一边对于自己的阴谋计划一步步面临实施感到愉悦,一边对于自己刚才的暴力行为心有不忍,风儿迎面吹来,姚梵双眼被吹得流下了怜悯之意。

姚梵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脑洞开太大,想这么多这么远干嘛?

郭继修却突然阴森森挤着鼻尖,鄙夷道:“我大清天下是皇家的,八旗以黄为尊,皇上也是正黄旗,自然乾坤以黄为贵,姚梵你却要赤遍,当真是狂狈无人臣礼!”

郭继修恼羞道:“我郭家可没亏待过你们四家!每年都有二百斤盐分别相赠,你们两家这样偏心,今后别指望我郭家给盐!”

“无奈何,青春逝去!……无奈何,江山真易改!……东家!你果然是有大学问的人!胸中都是锦绣河山!

穷人若是摆样子比不过富人,难道说穷人就都是不孝的吗?但凡在孝道上摆样子给别人看的人家,不过是阔人粉饰自身无知的炫耀罢了。

边上一个乡绅听见,心说原来这小厮却是黄金山的弟弟,却不知是黄家哪位老爷的公子,为何要打扮成小厮来作践自己。

“姚兄,这盛泰班原是咱山东巡抚丁大人从京里请来给他家老太太祝寿的,我听我家老六写信回来告诉,就连忙差人去,巴巴的从济南府请来了,想着开个堂会,叫我即墨胶州有头有脸的士绅们也都听听这京城里的调调。

姚梵一行人还没进到村中,隔着老远就听见那二胡声音如风箱般嘶嘶的喘着。

李海牛起身,使劲咽了口唾沫横下心来,弓着身,对姚梵压着嗓子道:“东家平白无故的招募这么多伙计,难道只是要建些费而不惠的薄木板房子?俺听说那洋灰可只广州才有,从西洋万里外运来,素来卖的极贵,东家买了,难道是只为了铺个操场?天下商号要那么大个操场?要来作甚?

姚梵道:“我要说的这个羊吃人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英国……”

……………………

王守业握锯的手在颤抖:“铁也锯得?”

贺万年睁大眼睛,见到处都是小山一般堆放着的不明货物,有些心惊肉跳地对姚梵说:“姚兄这次运的什么来?居然如此之多?这要是让那班蠹虫见了,恐怕口水要把补子给打湿了。”

姚梵急道:“这样也太慢了啊,您就不能先把架子搭起来?”

姚梵可不敢说自己要在那里造反。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父母的心脏绝对受不了,不管哪朝那代,不管条件多么成熟,造反的风险都是道:“老哥,不是我心黑,我这台机器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买来105万多,如果不是现如今没人冲印胶卷了,我是不会5万就卖的。”

贺世成听见身后有伙计在议论,便拉住马车,转身提着马鞭,指着刚才出声的两个伙计,破口骂道:“都别多嘴!东家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与你们有甚相干!”

姚梵这下才算是打心眼里笑了一回,一把握着三姐的手道:“三姐你真聪明,我都不记得这是战国策里的典故了!”

正当姚梵觉得这条招兵买马之路走不通,心灰意冷之时,一个瘦骨嶙峋,但骨架子却十分高大的乞丐站出来,虚弱地说道:“大爷,小的我认得几个大字,身上也还有把力气,不知道大爷收么?我也不要工钱,只要大爷管我吃饱就行。”想了一想,他又无力的补充道:“我吃的不多,东家一天给一顿,一个窝头就行。”

贺万年听说姚梵要这五个小伙计,实在费解,问道:“姚兄你要这五个小子干什么?就为他们会骑了洋车?”

姚梵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中国历朝历代钻研屠龙术的牛人们的那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煎熬。可是那些古代牛人们跳不出历史周期律,以至于他们在屠龙术上的研究方向,基本上是走政变流的路子,为高官显贵服务。直到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马克思主义,中国人才第一次找到了真正的屠龙术。

姚梵紧紧地握住拳头,克制着身上的颤抖,指甲陷进了肉里而不自觉,他的胸膛猛烈地起伏着,拼命深呼吸,可是喉舌口鼻都已经被愤怒的肌肉板结住了。他扪心自问:“我该怎么办!难道要袖手旁观?我又能怎么办!如果我现在毫无根基骤然起事的话会怎样?”

刘子铭也毫无骨气地道:“孙大人说的是,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姚兄不如给郭家一个脸面,送些见贽去虚应一番,托个体面的中人,去说些好话。”

姚梵赶紧上前扶起她来,佯怒道:“不要这样多礼,我不喜欢。”

姚爸仔细看着姚梵递过来的小本子,皱起了眉头。

贺万年被姚梵的大话说撑着了,张着口呆坐半晌,才压下心中的吃惊和敬佩,咽了口唾沫道:“姚兄的设想当然好,可是我等小民,怎么才能巴结的上呢?眼下莫说李鸿章,便是那丁宝桢,我们现在也没个门路去疏通啊?”

姚梵吓了一跳。

罗冠群敲门,姚梵应了声“进”,罗冠群见姚梵和三姐都在,有些不知所措。

姚梵眯眼看了看白大贵,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贵啊,你果然脑子挺灵的,跟我也投缘,你姚大哥我心里记得你的好,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为难处只管来找我,凭他什么鸟事,你姚大哥绝不皱一皱眉头。”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不是流氓,也不是会武术的流氓,因为既然能当流氓,手里总是有两把刷子的,要说真正可怕的,是讲道理的流氓,如果这个流氓不但讲道理,而且还有理论能证明他的道理,这就是大流氓。

韦国福心说去你妈的,老子虽说识字不多,可他妈的身契二字还是认得的,今儿个老子收了银子,要是办不成这事,岂不是成了笑话了么!

姚梵知道,孙茂文不直接说需要多少银子,是把此事当成了生意,想要探探自己的底,讨价还价一番,顺手捞一把。

您别说是在这青岛口,就是放到整个胶州、整个即墨,或者放到整个莱州府,那郭家也是数得着的有名大户!您为个婊子,犯不着和这样的人家置气。您看!这银子可一分没少啊!这不就结了?”

姚梵也不钻进里面,学着电视里清朝人的模样斜着靠坐在车笼前边,下令道:“世成,走你!咱们去春眠堂。”

这话正和姚梵心意,他立刻道:“这真是好主意!……至于那个电算器,我这就算与你利息。”

韦国福闻言,哈哈大笑,一脸的络腮胡子欢喜的抖动着。

姚梵顾不得失血后的些微眩晕,立刻向胶州城里奔去。

于是姚梵立即点头,说道:“行吧,看你做生意也不易,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不过我身上可没有随身带着这许多的银票。这么着,我先给你五百两定金,剩下的,等我的货轮这个月来了再补给你。”

院子里的老鸨跟上来,自来熟的搂着姚梵的胳膊,亲昵的道:“我说怎么没见到公子的辫子,原来公子是海外来的国宾,失敬失敬,今儿既然韦大人说了,那我定是要挑个尖尖儿好的亲闺女服侍公子,就是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胖瘦高矮有没有讲究?可喜欢清谈不喜?”

轮到韦国福,他略略思索一番,也学着二人摇头晃脑,吟了个打油诗。

说着贺万年就吩咐伙计取来,姚梵一试正合身,暗青的湖绸半新不旧,宽袍大袖地套在西服外面倒是不觉得紧。

姚梵不给他好脸色,反而把脸黑了,用加倍的中气高声喊道:“那你啰嗦个甚么!叫你们老板出来!”

姚梵为了取信于孙茂文便把谎撒开了往大了扯,细细描述了一番欧洲的景象,把刚结束的普法战争如何打的天翻地覆,普鲁士宰相俾斯麦如何暗中操作西班牙选择普王威廉一世的堂弟为国王意图破坏普法的盟友关系。那拿破仑三世如何勃然大怒决定兴兵讨伐。接下来那普鲁士如何用克虏伯新造的可以轰击3500米的线膛钢炮打得拿破仑三世溃不成军,十万法军在色当崩溃投降后法国国内随即爆发革命,法兰西第二帝国如何就此完蛋,第三帝国如何成立。

家中诸位长辈命我回国来,这一来是寻祖,二来是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办些实业,好富国强民。至不济,也作些个贸易,好起到沟通中外的桥梁纽带作用,给我大清便宜地购来洋人的好机器。”

“完了!呵呵!完了!我真不该经常出去喝那么多酒!我真不该到现在都还没戒烟!我真不该吃着大学里排球队的老本,不经常出门锻炼身体……”

孙茂文送走姚梵,回到后堂拆开银票一看,见是两张五千两的恒利票子,居然是一万两之多。孙茂文立刻会意,知道姚梵下了血本,指望着他把这案子做成铁证。便赶紧收起银票,亲自研墨……

姚梵一回家就吩咐三姐道:“三姐,你帮我收拾下行李,我明天要动身去济南府。”

刚才姚梵刚刚带着伙计到家时,三姐就已经听贺世成告诉,说姚梵带着伙计们打了一架,如今见姚梵从衙门回来后就说要去济南府,以为他要逃跑,慌忙道:“大哥,我与你一起跑。”

姚梵奇怪的望着三姐,总算想明白这话原由,笑道:“跑什么?我是要堂堂正正的去拜见山东巡抚大人。前日罗冠群和王传年托人带信回来,我落籍泰安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我这一趟出门,先去泰安花银子落籍,再北上济南府见见山东头号大官丁宝桢。”

三姐这才明白过来姚梵的意思:“山东巡抚大人也是想见就见得吗?大哥你要小心,这些大官都有如豺狼一般,一个不留神,他们便要吃人的。”

姚梵伸出手摸摸三姐的脑袋,用拇指拨弄了一下三姐前额下剪得齐刷刷黑亮亮的刘海,笑道:“你见过豺狼吃人,可见过豺狼吃豺狼的么?”

三姐被姚梵这一摸脑袋,脸儿顿时红扑扑的,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道:“倘若那豺狼饿极了,吃自己人也是有的。”

姚梵缩回手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此去却是要喂饱他们,自然不会被反噬。”

说罢姚梵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三姐连忙上来相帮,把她最近为姚梵缝制的衣物一件件整齐的叠起来卷裹好,放进包袱里。

话说贺万年应邀到周家堂会打了一头之后,便回了青岛口,刚回来就被姚梵派去的贺世成找了过来。

“万年兄,快请坐。”姚梵见贺万年赶到,示意贺万年坐下,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干下的事告诉与他知晓。

贺万年听罢不信,慌忙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摇头道:“这天热成这样,姚兄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莫要揣测我的心意,我既然说与你共进退,自然是支持你的,但你可千万别这么玩儿。”

姚梵扭扭捏捏地坐在炕沿上,笑眯眯地看着贺万年。

贺万年一看姚梵这个表情,顿时呆住了,双手紧握椅子扶手,大骇道:“姚兄!你真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