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平也知道,袁宗第杀回马枪是肯定的,迟早的事,因为他知道李自成的潼关失守,下一个清军的攻击目标就是他的老巢,西安,以清军现在的战斗力,李自成不可能能挡住,西安早晚要丢,接下来李自成会去哪,还是南下另找安身之处,同明军开战,别看李自成弄不过清军,可打明军,那玩似的,所以这安庆现在还是最好别去,前线阵地呀,没实力去了是自找苦吃。

一路上王岚平也乐得清静一时,正好得闲将到了南京可能会发生的变故一一在脑海里走一回,见了皇帝要说些什么,如何与留都百官打交道,这些要做到有备无患。

身着一品大红朝服的马士英,满面红光,沾沾自喜,望着站在朝堂上的百官,道,“众位,我的建议已经说了,今日御前廷议,大家不防畅所欲言,也说说自己的看法,为免夜长梦多,正好司礼监牚印太监韩公公也在,议出个章程来,再请皇上圣裁”说罢他转身朝弘光帝鞠了一躬,弘光帝一扭脸,去看角落里那新进宫的小宫女。

李定国只身往着怀宁城的方向去寻找,也许他们过不了江,回怀宁城去了。

郑鸿逵真是没想到呀,平日对自己恭谦有加的侄子怎么几个月不见就变成这样了,胳膊肘往外拐,非得和那不知死活的王岚平搅在一起。

难道弘光帝下令南京江南上的大明水师前来驰援安庆?不可能吧,就那在蜜水里泡大的皇帝有这种远见和魄力?还是刘泽清良心发现,怕王状元在安庆孤军作战,他奏请朝廷出兵,也不可能,朝廷真要保安庆,也不会让凤阳三镇总兵回防南京了,那原因可能只有一个,出现在这里的水师只不过是一次武装侦查。

想来想去,李来享想起今日一早就有城中富商送来大批银两,说是劳军,实际是给他们买个平安,对此李来享来者不拒,反正不是抢的,这些送银子的人之中有一人,李来享有些印像,此人姓杜,城内首富,应该就是王岚平昨天说的那个嘱咐自己要周全一二的那杜家,不但如此,这姓杜的还是一名员外,也就是有钱人花钱从朝廷那里买来的一个闲职,在官场上没有任何的权力,大概相当于今天地区评选出来的某某优秀企业家,有些名望,有影响力。

王岚平嘿嘿一笑,“恩还行,这小子挺听话的,传令,撤伏,追宋千户去,立即往安庆方向派出探子,打探下安庆方面的动静”

“你呀,想得太简单了!”王岚平笑道,“一个将领,他只对战争的结果负责,至于过程如何没人关心这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目的是胜,约定就是个屁,古往今来能征善战者,哪个不是靠阴谋诡计功成名就的,只有书呆子才被条条框框给限制住”

李来享仰头一笑,“哈哈哈,将军这话说得透彻,我也盼着这一天呢”

威胁肯定是种不好的交际方式,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王岚平本不想多生事,何耐好胜必作怪,“杜员外,何必如此势利,我王岚平自问没有地方对不住你们杜家,你这翻脸是不是太快了点?”

“那你去叫我爹来,就说我快死了,喘不上气了”

气愤至极的郑森一怒之下弃笔投军,世事无常,最后又在万般无奈之下流落到了这怀宁城。

王岚平要的就是这话,“好,三个条件”

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上这一步也没得选了,历史是什么个走向现在不重要了,反正这怀宁一战,足以名震天下了。

在宋大力离开后,王岚平见有一人好像在他身后已经站了很久,一直保持一种如门神般的姿势,手把长枪,一动不动,站在王岚平身后不足五尺开外。

那名被王岚平救下的风字营士兵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王将军为救自己而被伤,忙跑了过来,扶着将军说,“将军,你,你受伤了”

败兵如潮的大顺军被这些如狼似虎的亲兵吓得进退两难,一个个惊恐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城内仅剩的四百多人合编为风字营,宋大力这个血气方刚、勇猛过人的辽北人由百夫长提升为千夫长,这也是王岚平所能封的最大的官。

风字营的众将士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要放在以前刘总兵的日子里,那早都跑不见人了,还打个屁呀,这些人可不是大明正规军出身,不是世袭的军户,他们都是战乱时地方上私自招募的,他们之中很多人参军都是抱着建功立业升官发财来的,不打胜仗怎么升官,怎么发财,此时怀宁城下一战,一扫多年碌碌无为的阴霾,众军齐声高呼,“状元公,状元公!”

就在此时,身为全军主帅的李来享突然一拍大退,大叫一声,“不好,快,传令收兵,让他们撤回来”

王岚平哈哈大笑,从侍卫手里在拿过一杆长枪,喊着,“今天,我不想死在这,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死在这,但是,今天我给不了你们生的希望,只能给你们一个死的荣耀,一个军人战死沙场的荣耀,我要让后世子孙只要提到你的名字就竖起大拇指说:这,是一个英雄。今天若不能建功立业,就马革裹尸埋骨他乡,外面的六千铁骑踏遍了黄河两岸,但她踏不上怀宁的城墙,杀,杀,杀!”

刀枪无眼,上了战场生命难料,王岚平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老娘,自己虽然是后世的人,但老娘的养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

李来享身材高大,一身英勇之气,从嘴角至耳下那道二寸多长的刀疤更添几分骇人的杀气,他环视了身边众将一眼,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想法。

孙千户咽着口水,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风字营,喃喃道,“刀牌兵三百,弓弩兵一百,枪兵三百,火器兵一百,辎重兵二百,全营共计一千人,不过,不过”

“大明,大明亡了,大明亡了”杜明失声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惊恐,“皇上死了,大明没了”

周知府被这股难民吓得不轻,那些人饿急了,见谁抢谁,连官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好像王法已经对他们不起任何作用了。

孔如松这才一一将刘泽清是如何吃空额,如何为害地方,如何裁减军队的事说了出来。

王岚平见从孔知县身上问不出什么也就作了罢,但他从孔知县那闪烁的眼神里总感觉有哪不对劲,这老小子肯定是有话想说呀,但人家就不说也没办法。

王母是个知书达理的妇人,过门都是客,便道,“杜员外,您请坐”

王岚平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些东西,放着就放着吧,以后再说,他扶着老娘推门而入,一进门,母子俩又傻了,两间小屋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一看名贴,王岚平脸都绿了,合着这是当官的先来了,把屋子里搁满了,后来的只能堆在外面了,这群官都疯了吧,真拿御史言官不当干部了。

扶着老太太的杜宁宁这时竟然扮演起丫鬟的角色,伸手就去扶王岚平。

这喊叫的女孩子正是王岚平先前待了七八年的杜府里的大小姐,杜宁宁,天生活泼好动,整天喜欢和府里的家丁护院在一起舞枪弄棒,没事就喜欢带着众家丁在怀宁城里招摇过市,天不怕地不服,谁叫她爹有钱,她爹名叫杜明,是安庆府一带出了名的大财主,家中田产无数,几乎垄断了全城的民间粮业,也正是由于她出身富贵,大小姐蛮横的脾气那是比她家的产业还大,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已经二十了,还无人敢上门提亲,硬是成了一个老姑娘,富家有女也愁嫁呀。

王岚平勒住马缰,看着前方渐露轮廓的怀宁县城,微微而笑,扬鞭而指对众随从说,“前方便是怀宁城”

郑森有些尴尬,干笑几声。

王岚平正色道,“笑什么笑,就装孙子,不会装也得给我装,成败就看你装得像不像了,还得骂我,照死了骂,要让他以为你和我起了争执,怎么让他相信,这你自己想办法”

宋大力在一旁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王岚平眼一瞪,“你笑什么笑,还有你,你也给我记住了,明天我会将三千营的指挥使给调到守备营来,名义上让他出任南京守备营指挥使,你接任后,还是那句话,想尽一切办法笼络人心,坑蒙拐骗我不管,我只要三千营的三千条人心,做不到现在就和我说,我换人”

两人见王岚平说得郑重其事,也不敢含糊,郑重地点点头。

宋大力道,“可这三千营的指挥使掌兵多年,其势力也在营中根深蒂固,他会轻意交出兵权吗?”

王岚平品了口茶,嗫着嘴道,“你以为这些天我的银子都白洒了,我早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谁都只想保住自己的实力,拿了我的银子,至少能让他们对我不反感,咱拿这三千营先开刀,也试试其他人的反应,只要没人反对,那剩下的再个个击破”

宋大力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在战场上真刀真枪那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玩权术,暗处的敌人多着呢,防不胜防。

郑森有些不理解,为何要调他去刘泽清的军营,便问道,“侯爷,你这是想干嘛吗,我这心里不踏实呀”

王岚平哼哼一笑,“杀人,杀刘泽清,咱哥几个在怀宁城流血拼命,他一个招呼不打就扔下我们不管跑了,倒了还弄了个东平伯,皇上还赏他白银五万两,让我给他人做嫁衣,这口气我咽不下”

郑森点点头,一拳砸在桌子上,“好,此等逃跑将军少一个大明便多一份安全”

三人计议已定,临了时,王岚平又吩咐宋千户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前往兵部花些银子,打听一下刘泽清的家眷住在哪。

转天一早,王岚平刚收拾利索想入宫面圣,就听郑森来禀报,说是宫里有太监来传旨了,说是传王岚平即刻进宫,商议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