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平不想和他废话,一指队伍,“你们这是去哪?”

杜明听得如沐春风,哈哈大笑,“同喜同喜,状元公的喜事不也是咱怀宁城的喜事么,请请请”

谁知杜明手往后一缩,王岗平手落了空,“杜员外何意,想反悔不成?”

离开京城时,皇上给了他一道密旨,名义上是经营安庆,实则是想让这个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才能帮皇上做成一件大事,南迁。

孔知县的想法是,这样一来就断绝了有人想拉关系的路,只有自己没这想法就行,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工程队刚刚开进王家的时候就有有心的人盯上了,工程队一走,全县的大官小官就得到通知,说是县太爷在已经在暗中抢先一步拍了状元爷的马屁,这还了得,于是乎王家小院就成了货运码头了。

芸娘没有说话,快步跑了出去,当她跑过杜宁宁身边时,杜小姐仍不失时机的重重的哼了一声。

“嘿,老板,恶心人不是,你高兴我就不高兴了,那,一吊钱给你,别跟我还价,兄弟我就割一小块,给我那婆娘打打牙祭”

刘总兵也不落后,甩甩盔甲,铿锵有力一抱拳,内涵没有气势挺唬人的,他说道“有生之年能与状元将军协手为国出力,我刘泽清深感荣幸,状元公,恭喜恭喜”

周知府不但官腔十足,且派头更是端得如在府衙一般,说完便有下人端来椅子,他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赵氏见儿子总爱惹事生非,好打架,长叹后便一气之下在儿子十五岁那年将他送到怀宁城富商杜财主家,拜杜家护院教头为师,习些刀枪棍棒等防身之术,算是得用其长,也在杜府找份看家护院的营生,磨磨心性,积些钱财,好娶妻生子,只不过赵氏的想法虽好,但事情的发展却让她始料不及。

江淮西部,群山众多,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丘下,六千大顺骑兵如蚂蚁一般遍布四野,或卧或躺,迎着三月份温暖的阳光惬意地打着盹,也或是三五成群簇拥在一起说说笑笑,聊天打屁,似乎此行他们并不是来打仗的,更好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武装游行,众人的脸上不见丝毫临战时的紧张和畏惧。

临时营地中升起一缕缕青烟,大顺军已经开始埋锅造饭。

先锋大将李来享并没有过多的约束行军的军纪,只是领着几个中层小将顺着蜿蜒的山路爬上了此地山势最高处。

李来享手搭凉棚朝怀宁城的方向张望着,目所能及处尽是树木林立,看不到怀宁的轮廓。

一名将领手指前方,脸上满是不屑,“将军,怀宁城近在咫尺,为何不借大胜之余威,一鼓荡平怀宁城,在此逗留岂不贻误战机”

李来享身材高大,一身英勇之气,从嘴角至耳下那道二寸多长的刀疤更添几分骇人的杀气,他环视了身边众将一眼,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想法。

李来享说,“为将者不知地理山川如何带兵,越往前行山路越多,阡陌纵横,这对我骑军作战十分不利,若是有明军在半路埋伏,那可要吃大亏”

有领将一拍胸,手一挥说道,“北京城都打下来了,屁大个怀宁还怕他个鸟,还埋伏,依俺看,怀宁城就是空城一座,将军,你给俺两千人,俺去去就来,哪用得着在这磨蹭”

众将闻言哈哈大笑,唯有李来享是郑重其事的摆着手说,“不不,要想从此处取道长江,必取安庆,怀宁在是安庆府的北大门,众位不可太轻敌”

有人仍是满不在意,“嘿,崇祯都死球了,这帮子残明大官们还闹个什么劲,痛痛快快的归顺我大顺王朝,俺家里那几个婆娘还等着俺回家过好日子呢,哈哈”

李来享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等天下尽归了大顺朝,咱也就马放南山刀枪入库,逍遥快活去了,也过过富足翁的日子”

众人相视大笑,李来享等人在欢笑声中慢步下了山,众军在山下等待着哨骑从怀宁打探来的消息。

天黑时分,王岚平派出的哨探已经回了怀宁城。

现在的王岚平身边唯一能商量的只有孔知县一人,不过孔知县是文官,对行伍之事几乎一窍不通,所有的决定都得王岚平来下。

探哨回报,说是大顺军在城外近五十里的地方停止了前进,军纪十分松散,看样子还没有立即发动攻击的打算,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王岚平明白,对方这时候停下来,那可能是在打探怀宁城的虚实,寻找攻城最好的时机和地点,要么就是在等攻城的重械到来,至少今天晚上大顺军是不太可能攻城了,夜色不利于骑兵作战,看来这个领军的李先锋还不是个无能之辈。

很有可能这时候对方的细作已经偷偷摸进了城,为防万一对方打听到守城主将家眷所在用以要挟,王岚平便派人将自己的老娘和发小芸娘一家三口接到了县衙后宅安置,这样才能使自己无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大开一场。

芸娘入县衙时双眼红肿,满面愁容,细看之下楚楚动人,一家三口战战兢兢,这辈子他们哪里住过如县衙这般气派的房子,在王岚平安排好的房间里,三人愣是不敢随便走动,生怕弄脏了知县大老爷的屋子。

王家老太太对儿子擅自作主要迎娶杜家小姐的事也有耳闻,只不过在此大事大非之时,她并没有苛责儿子,儿子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护好自己心里认下的准儿媳妇芸娘,早上,杜家派人来王家接老太太过席,当时芸娘正在王家帮着浆洗衣物,闻听此事,立时便红着双眼跑回了家,王老太太为了安慰芸娘也就没有去杜家,一直到王岚平派人将他们接进县衙。

时间紧急,全城的安危全系在王岚平一人身上,他安置完老娘后,便回到县衙花厅和孔知县商量起军情来。

花厅里只有王岚平与孔知县,跳动着的烛光下,王岚平说,“孔知县,南逃的兵丁都安置好了吗?”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做法,对一群吓破了胆的逃兵,王岚平不想用,但仅凭区区一支战斗力也是下等贷的风字营,只怕到时候连怀宁城的城墙都站不满,更何谈守城,于是,他便让孔知县从南逃来的士兵中挑些人出来,哪怕是到时站在城楼上呐喊助个威也好。

孔知县今天也忙得免呛,打从早上到现在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颧骨高凸的脸上更添几分苍白,他说,“按将军吩咐,已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城北,共有两百一十八人,我已派人送去饭食”

这个数字肯定不准,湖北一战,左良玉五十万大军一触即溃,左总兵领着十五万残兵败将退守南昌府九江城,其余的几十万明军四散逃去,安庆府暂时还没有战事,那逃过来的明军肯定数以万计,只不过大都多混在了老百姓之中。

王岚平不是很满意的点点头,“好,有胜于无吧”

面对王岚平的胜券在握,孔如松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状元公对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战争为何如此有信心,希望不会是一时初生牛犊不惧虎的气血之勇。

孔知县说,“将军,全城五万百姓的安危系于将军一身,下官身为知县却毫无对策,敌十倍于我们,敢问将军有何万全的退敌之计”

王岚平明白他的担心,双方实力相差太大,自己又是头次指挥这种城防战,他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抱握,唯有一股力战的信念而已。

王岚平笑了笑,“自古就不曾听说过有攻不破的城池,也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更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御敌之策万无一失,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孔知县不必过份担心,皇上尚且不惜一死殉国,你我又何惧之有,兵书上说,将存必死之心,方有胜算”

孔知县感佩的点点头,恭敬地拱手说,“将军忠勇,希望将军旗开得胜,孔如松代全城百姓谢将军了”说着便诚心实意地跪了下去。

王岚平忙将他扶起,“不敢当,请起,来,孔知县,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已命风字营驻扎在城墙上守夜,明天顺军很有可能会攻城,我白天查看了各处城防,怀宁城墙年久失修,高不过两丈,多处还有坍塌,虽然有百姓连夜抢修,我怕这不济事”

孔知县说,“那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