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一般割着我被泪润湿的脸,泪痕转瞬间又被风吹干,风“呜呜”地在耳边呼啸着,声音诡异地回旋,我感觉胸口涨得似乎要裂开来,恐惧、悲伤、愤怒,还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像几千几万把锋利的小刀,凌迟着我的心,折磨得我几乎不能呼吸。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启明星从东方升了起来,天际隐隐有些发白,前方隐约出现长城巍峨的轮廓,安远兮大喜过望,加紧向前冲去:“边城!边城就要到了!”

“我会怕他?”尔伦冷哼一声,“他们要敢来,我照样把他们揍出去!”

所以,可以漠视了?可以释怀了吧?有些人,你可以爱,却无法拥有;有些爱,你可以体会,却无法抵达。我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的辽阔的草原,牛羊在山坡上闲散地吃草、撒欢,天宇湛蓝,风儿牧着洁白的云,在天空上悠悠地飘,草原无边无际,宁静而安详。有人走过来,坐到我旁边,与我一齐望着远方。

讯息

阿牛

身子一会儿冷得像掉进冰窟,一会儿又热得如置身蒸笼,我昏昏沉沉地睡着,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被蝎子蜇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谁,帮我杀了那只蝎子,剥开它的肚子,把它肚子里的蝎子卵敷到我的伤口上,那毒便清了。但是这一幕却被另一只蝎子看到了,于是便有成群结队的蝎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向我们涌来,我们吓得一路狂奔,最后奔到一处山潭中。那潭水表面上看来清幽冰冷,可是一入了水,我们才发现那是一处沸腾的温泉。立即就有腾腾的热气冒出来,倒也吓阻了一帮蝎子。

我拼命蹬水,摆动双腿、划动双臂尽力向上浮,可是发现这远没有我想象中容易,春天的草原湖泊,湖水仍是彻骨的冰寒。我身上厚实保暖的袍服被湖水浸湿之后,又重又沉,仿佛在身上挂了数十斤的大石头。身子好冷,湖水像针刺般地扎在皮肤上,痛得发怵,气憋得太久,神智已经有些模糊,我很快就没有力气,眼前渐渐有些发黑,身子又开始在水中下沉。

“神牛阿蒂拉,你来说。”曜月国国王的语气阴冷。神牛阿蒂拉对着我微微一笑,得意地道:“回禀陛下,臣媳今儿本来是想入宫探望十八阿蒂拉的,没想到快到她寝宫时,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她的寝宫,臣媳担心有人对十八阿蒂拉不利,刚好四周又无人求助,只好来通知陛下,请陛下带人搭救。没想到我们带人赶去,却在门外听到房间里传出男人的说话声音,原来那个宫女不但是个男人扮的,还是准备带十八阿蒂拉私奔的奸夫。陛下,这贱人作出如此苟且之事,我们曜月国皇室颜面何存?陛下一定不能轻饶他们。”神牛阿蒂拉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她瞠大眼,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你是真的胆大包天,还是无知?”国王扬了扬眉,冷笑道:“怪不得你敢退还王儿的金刀。”

“放开他!”乌雷淡淡地道,那些侍卫听话地回收佩刀,乌雷看了一眼安远兮,笑道,“安总管,我只是带叶姑娘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

曜月国的赛马大会热热闹闹地结束了。我与安远兮回到客栈,今儿在赛场上的那一幕,让我心里有些不爽。可能是大女人心理在作怪吧,我对乌雷没经过我同意,就随意暴露我的性别感到很不高兴,包括他那强势的赠礼举动,也让我觉得非常不受尊重。前世我就特别讨厌别人不经我同意就擅自进行的一些举动,比如酒宴上所谓的劝酒文化,比如父母不由分说安排的相亲,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似给女人惊喜实则更像自己出风头的示爱,都让我特别反感。

等众人的热情稍稍平复,国王笑问道:“乌雷,你两年不曾参加比赛,今年为何决定参赛夺刀?”

我和安远兮住进了赤备给我们安排的客栈,待明日赤备把贡品送入宫中,验收无误后,就可以收到剩下的那一半货款。我那晚被那位枢密使大人吻了之后,有点心虚,看到他也不太自在,总是躲着他,安远兮这几日都摆张臭脸给我看,我也懒得理他,用了晚膳,让人送了热水给我沐浴之后,便早早地睡了。

“眼泪湖?”我歪着头,笑道:“很美的名字。”

我心下有些恍然,这男人应该是早就知道我了,枉我还在那里遮遮掩掩。索性大大方方地认了,我笑道:“让枢密使大人见笑了,小女子出门在外,改换男装方便一些。”

“也不是……”他蹙了蹙眉,竟然开口道,“也不知是为何,我对青楼女子总是感觉很厌恶,一听到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气。”

坐在他一侧那商贾模样的男子叹了口气道:“别提了,那笔生意没戏了。不知道张大人犯了什么事儿,被皇上降罪,关进天牢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躲都躲不及了,还敢凑上去找死吗?”

蔚家大哥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你何时与他交上朋友,他明明是那日在……”

“嗯。”小红忐忑地看了我一眼,“来了。”

“你瞒得了她一时,可瞒得了一世?”我轻笑,“我若请了你,被安大娘知道了,心中必然怨怪我,你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

老福头点头同意了,用了早膳,我和小红还有蔚家大哥坐着毛驴车进城,行到安大娘家的小院,蔚家大哥停下车,正准备让小红把药材送进去,却见她还没有走到院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我诧异地撩开车帘子,见安大娘家的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从里面甩出来,盒盖打翻了,里面的点心散落一地。一会儿又甩出几匹绸缎和一些药材,我怔了怔,一看,竟是人参。安大娘家怎么会有这些奢侈东西?正疑惑间,只见安大娘流着眼睛,急急从院里跑出来,准备拾起散在地上的东西,一个年青男子从门里冲出来,厉声道:“不准捡!”

下了楼,那青衣书生仍在滔滔不绝地用礼仪廉耻给一众茶客洗脑,我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脸色不善地狠狠盯着他。好!说得好!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今日记住你这满嘴狗屁的死书生,有朝一日定叫你好看!

以后的人生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也许我来到这个时空,本身就是一场错误,或许冥焰是因为这个被冥王惩罚吧?人呵,真的不能太贪心,我因为一时的贪念换来这一世的苦难,带给这么多人灾难,我不能怪任何人。冥焰,我仍然感谢你,感谢你曾经给过我的温暖,我抚着脖子上的黑玉,淡淡地笑起来,再见了,冥焰。

闭目养了会儿神,小红请了大夫回来,我赶紧起来,带着大夫到刚才那间客房门前。咬了咬唇,我轻轻拍门:“冥焰!冥焰!”

赤备道:“姑娘要用纸笔做解答?”

我见那玉扳指通体青翠,流光溢彩,盈盈欲滴,知道价值不菲,迟疑道:“云老爷,这东西这么贵重……”

那青衣男子被这老者一骂,不敢再说一句,低头不语。那老者转头道:“这位公子,是老朽家奴无礼,你大人大量,莫与他一个下人计较。”呵,还好,是个会做人的,不是一昧护短的主儿。

我悄悄撩开一角车帘,见他正在挖坑,大概是想把宋大刚埋起来,咬了咬唇,算了,想那么多也白搭,他若真想与我同行,我阻止得了吗?以后再寻机告诉他,我真的不是蔚蓝雪吧。

“闭嘴!”玉蝶儿厉声喝道,“马上给她诊治,不然我杀了你!”

“自从玉某见过姑娘之后,可再没干过采花的风流事儿了。”玉蝶儿也坐到倚榻上,隔着矮几,轻笑道,“玉某对姑娘可谓一见倾心。”

“你没那些姑娘那么多拥护者?”他轻笑起来,“你的拥护者,可比她们都要厉害。”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一脸坦然地望着寂惊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猜他是蔚彤枫,也只是我的猜测。

“最初也怨恨过的,恨他为什么不守承诺,不回来接我,又怕他飞黄腾达后,把我这个乡下女子忘到脑后去了。”周大婶儿笑了笑,道,“可是后来,就越来越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在外面是不是也过得很苦,所以没有脸面回来?我相信他不回来,是有苦衷的。”

“嗯。”我笑了笑,没有道谢,花这么多钱替我打点,不是说声“谢谢”就能完了的。凤歌,欠你的钱可以还,欠你的情我怎么还得清?

楚殇呵楚殇,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被你一直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禁脔反咬一口吧?我冷笑起来。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是跟我们一样被官兵抓进了大狱?还是从此狼狈出逃、亡命天涯?不管哪一种,都足以铲平你的势力,仅仅是你的武功,已经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我终于摆脱你了呵,楚殇!

“她去铺子了,你不在这些天,她每天都去铺子照应着。”福爷爷笑了笑,欲言又止,我见他表情有些怪,笑道:“怎么了?”

“前段日子京城锦绣庄派了个人到你铺子里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儿,你先休息一下,等小红回来说给你听。”福爷爷道。

“金大娘派了人来?”我皱起了眉。金大娘想做什么?当即决定去铺子里走一趟,安远兮一听要陪我去,安大娘不满地道:“远兮,你才刚刚回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去铺子吧。”

我一听,赶紧道:“你回家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陪你。”安远兮转头哄安大娘,“娘,我不累,我陪叶姑娘去铺子里看看就回来。”

安大娘听儿子这样一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俩一眼,倒也不阻拦了,我和安远兮乘着家里的毛驴车,赶到城里,到了铺子,踏进去,怔了一下,铺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面生的年轻小伙子笑着迎上来:“姑娘,您要做衣服还是添行头?”

姑娘?我淡淡一笑:“你是谁?”

“敝姓王,是这铺子的掌柜。”他丢出一个炸弹,炸得我有点懵。这倒有趣了!我唇边浮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铺子的掌柜不是玉公子吗?”

“那是前掌柜,我是这铺子的老板新请的。”他又丢出一个炸弹。看来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呢,我和安远兮对望一眼,他的眼里也有一丝诧色。我笑了笑:“这锦乡庄的老板不是叶海花吗?易主了?”

“未曾。”他皱了皱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未易主,我怎么不记得我请过你这个掌柜?”我望着他,看着他一脸错愕的表情,笑起来,这个人,不会就是金大娘派来的吧?

“姑娘你是……”他一脸讶色,这当儿,小红从里走出来,见到我,惊喜地冲了过来:“姑娘!你,你回来了……”

她的眼圈儿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哭什么,这不好好的。”

“原来姑娘就是叶老板!”姓王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眼,躬身笑道:“在下王继昌,是受京城总店金老板所托,来沧都分店任职的。”

任职?来盯着我吧?看来金大娘对我不怎么放心嘛!我笑了起来,淡淡地道:“金大娘对沧都分店真是关照,王先生辛苦了,既然如此,请王先生将任职书拿给我看看吧。”

火锅

任职书没什么可疑,是金大娘的亲笔信加她的印玺,信纸上还有与我联系时专门作的暗记。我沉思起来,琢磨着金大娘派这个王继昌来沧都分店的用意。虽然这间店是我与金大娘合开的,我赚的钱每月也有打到金大娘的账头上,但她这么精明的一个商人,显然是不怎么放心让我一个人控制着整个分店的。这也是商人的最普遍的心态,想起以前我们那个合资公司,即使从一般员工到总经理,都是请的内地人,但香港老板还是会从总公司派一个所谓的财务总监之类的人到公司守着,就是怕滥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