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爷惊醒过来,看了一眼瞪着他的叶氏,忽然有点心虚起来,嘴巴一松,问了句:“那个龚夫人指名要瑾姐儿么?”

龚夫人热情地送到门外,临上车时,又拉过木瑾的手,着实地夸奖了一通。木瑾低着头,有点受宠若惊,抬头偷望了一眼叶氏,见叶氏微微笑着,不说话,只眼神闪烁,辩不明神色。

叶氏忙说:“老爷莫怕,这狗不咬人。”话音未落,却见那狗龇着牙,一把扑倒了旁边一个仆妇手里刚从车里拎出来的一只鸭子,大嘴一张就要咬下去。

木瑾双手接了过来,略一翻,看得出这是一本很难得的琴谱,忙谢过。

见吉祥还在感叹,打断她的话:“今儿我们去哪玩?”

一匹浑身冒汗的黑马喷着鼻息停在了土坡前。两人拱手:“爷。”

这位夫人说话风趣,木瑾与她相谈甚欢。知道她夫家姓赵,家里是做生意的。前日那个青年是她小儿子,唤作阿云。

回到房间,趁着安嬷嬷不在,两人赶忙换了衣裳,梳洗。

安嬷嬷几人从后面车子跳下,忙着把行李搬进来。管家带了他们往院子里面去了。木嘉把木瑾安置好了,就漏夜赶回去了。他明早还要当值,这会子快马加鞭,到家刚好吃晚饭。

安嬤嬷气得抖着嘴皮子:“到底是谁?这么下死手?与我们有仇还是怎么地?要被我老婆子知道了,直接撕了他的嘴!”

边上一位夫人也出声:“这专门订制要加多少工钱?”

“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有两人撑着伞走过来,当头一位小姐。

两人嘻嘻哈哈地在廊下找了块空地就踢了起来,先还轮着来,到后来就变成了对踢,吉祥一个用力,毽子“嗖”地一声,飞过了高高的墙头,掉入草丛里去了。

心下思量,不是木秋那里又有什么了吧?果然。陶姨娘抬起头来,说是木秋要见她。

她情急之下叫了出来:“夫人就不怕我拿出婚书去”

见她点头,便认真思索起来,说:“等四小姐嫁了,让她先跟着陶姨娘好了。对了,还有金嬷嬷,还在大厨房吗?”见安嬷嬷点头,一叹,心想等木秋嫁了,跟娘说一说,也让她回来跟着陶姨娘吧,如此,也算全了上辈子的情分。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回了这门亲,没见今儿夫人说了么,要送到衙门里去。本朝规定,这功名在身的,一旦进了衙门,吃了官司,立时革去功名,并三年不得参考。她是脑子锈掉了,才会和他继续结亲,还好,这不还没有正式纳彩么?来得及。

木瑾现下听着木秋的名字就别扭,说:“理她作甚,我们走我们的!”

木老爷不在,管家把他领到客厅刚坐下,就有个婆子来寻他,他就匆匆去了。剩下个郑路平一人喝茶。干坐了一会,站了起来,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心下盘算着待会见了木老爷就走,还有人等着他去喝酒呢。

刘妈妈听得,出去叫了尹管事拿进来,又叫人去请了木瑾过来。

她忙擦了擦泪,低头快步跑走了,夫人这边是堵死了,唯今之计,只有去找木老爷了。

木瑾一声不吭,只是闷头往院子外面走,安嬷嬷与知琴对看了一眼,忙叫了小丫头子先去叶氏那儿禀报一声。

又瞄了一眼青着脸的叶氏,继续:“再怎么说,秋丫头要是嫁过去,也是好事不是?好歹还能帮衬着点瑾姐儿,以后,姐妹两人和和美美的,过几年,世子做了候爷,那这整个候府还不是再说,秋丫头如今也叫你一声母亲,将来,你有两个女儿是候夫人,那”他越说越顺溜,越说越是这么回事,那样子,如果不是萧亦云就坐在外面,他都要大笑三声,摆酒庆祝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眼露不忍的萧亦云,对木老爷说:“老爷,既然人回来了,你先带世子下去休息,这里妾身来处理就是。”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夫人!夫人不会放过秋儿的。

叶氏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长呼了一口气,看了身边的刘妈妈一眼。

知书如雷轰,“知书那儿可有信儿?现下有两家已经问到夫人那儿了,夫人正等着回话呢?”

叶氏从镜子里瞥了洪姨娘一眼,见她敛目垂首,这才转身,说:“三姑娘昨儿干什么去了?”

郑路平斜吊着一只眼睛,气往上冲:”都把眼睛瞪大了,瞧清楚爷是谁?瞎了你们的狗眼,连爷也敢拦。”

身后木秋紧紧攥着手中一支金簪子,恨恨地拢回了袖子里

知书怔怔地呆在原地,脑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我能帮你入候府,圆你的梦。想通了来找我。”

她看了看眼巴巴瞅着她的平嫂,眼珠一转,心内还是有些鄙夷的。虽说她一直看知书不顺眼,总觉得她看世子的眼光不对,心里一早就把她列为头号竞争对手,可凭良心说,配给顺子确实埋汰了。

木瑾在房里坐了一会,想着刚才叶氏说的话,喊了外面的知书进来,约略把刚才叶氏的话说了。末了,看着知书说:“娘说了,你是我身边一等大丫头,必不会随便把你配了。你可有自己的人,早些告诉我,我好跟娘说去。”

吉祥上手很快,做事利落,话不多,总笑嘻嘻的,与她娘完全是两个性子。很快,碧芸居的人都喜欢上了她。

安嬷嬷想了想,也往那石阶上迈了两步,见无人理他,又退了回来,随手寻了根竹竿子拍打太阳下晒着的被子去了。

木瑾今日宴会散后,陪着叶氏回安云堂说了一会子话,方才告辞离开。刘妈妈送到院子外,回转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