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卓葳莫名发疯地跑了不见人,刘福那贴身的人一看他跑了,赶紧追正主儿去,现在这留下的都是庄子上的人,千惜对京城是半点不熟,更不想这桃花园处于何处,看两个小的都太困的样儿,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寻个地方让他们睡上一觉,等明卓葳回来了再回庄子。

那么明显是有人挖了坑让明家往下跳,可若不是明卓葳早有准备,明家的人早已顺着别人的心思乖乖的跳进去了,后果之严重,千惜不敢想。只是得知才过正月,皇后的娘家妹夫被斩,千惜的心就紧得跟什么一样,也为明卓葳的深沉而心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既点醒了明家自乱阵脚的人,若明家当真被抄,有他们份儿的,他们逃也逃不了,若是没有,他们这般出去,外面人家有没后着,他们尚未可知,没准这一出去就中招了,没有被抄的反而把命都给搭上了。另又表明了忠心,若是今夜的事传了出去,他说的话传出君耳,总有用处不是。

“回府之****自会告诉你。”明卓葳勾唇说,千惜抬头瞧他一眼,明卓葳深邃的眼睛望着她,似要将她吸了进去,千惜连忙垂下,“妾身可要准备什么?”

“呀呀!”明康泽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依旧伸着小手捉,千惜刚准备训人,明卓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把小胖子抱起,突然地高升,明康泽兴奋得哇哇大叫,原本安静的康明弘也捉着明卓葳的衣服站了出来,冲着明卓葳喊了一声爹!

“康弘,康泽!”明卓葳突然地说了这两个名字,千惜有些一呆,一时反应不过。“我为孩儿取的名,长子明康弘,次子明康泽。康为安康的康,弘是弘扬之弘,泽为推恩海内,泽及鸟兽之泽。”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可知哪几个字?”

此时的千惜感觉到腹部阵阵抽搐,一股热流从上身涌下,少女发觉千惜扣住她的力道变小,立刻机灵地一把推开了千惜,千惜一个踉跄,幸好扶住一旁的木架才站住,而她的下身血流不止,少女一看,立刻道:“快捉住她,她要生了。”

千惜如今亦是生死未定之际,但瞧着李大头夫妻,还是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公子,他们二人对妾身照顾有加,还请大公子莫要怪罪。”

“大公子的心思也是我们能猜的。刘福送了大少夫人过来,亲自交代了我们好好照顾,我们听话照做就是了,旁的管那么多。”

爬到一边倒了桌上的冷水饮下,再看到旁边案上的点心,她也顾不上许多,捉了过来连着吃了几个,水是冷的,糕点是硬的,她吃着却觉得慢慢恢复了力气。

里正赶紧用那口磕磕巴巴地官话将赵阿木的话转述,青年如利箭一般的目光扫了千惜一眼,“要不是千家需要你嫁入明家,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天空悬挂着一轮弯月,零零星星可见亮光,周边的人家早已熄火,远处倒是隐隐可闻一片喧闹的笑声。千惜和易正阳隔了几步并排着走,最后是易正阳落了几步,看着千惜那比一般女孩要纤长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说罢这句话,千惜也就开始考虑,这条被他们一人一虎杀了的大蟒蛇要怎么处理的好。此地虽说不是深林深处,一般的大型动物轻易不会跑到这里,不过,亲眼见到老虎和大蟒打架情形,还险些把小命丢了的千惜,这时唯一想的是怎么会尽快把这么浓的血腥味给盖住,免得更倒霉再引来另一种能轻易要了她小命的大王。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待她走过去时,就看到草丛中躺着一只肥大的兔子,兔子正翻着白眼晕了。

“嗯,娘也吃吧。”千惜并没有多话,只是那菜并不断地往三个小的碗里夹,一顿饭吃得并不费时间。吃完了饭,千惜收拾好了碗筷,母女俩分别帮三个小的洗了澡,千惜再将热水提到了两人各自的房里,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躺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时,千惜陷入了沉思。

千惜看着那一条条的山路,耳畔都是明康弘兄弟的哭喊声,那一声声的娘,就用被刀子挖着她的心口,只是每当她翻山追到时,依然迟了一步,眼看城门在前,千惜总算跑到了前面,眼见明卓葳策马而来,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明卓葳勒住了马绳,居高临下地看着千惜,“你想死?”

“不,大公子,妾身不想死,妾身只要两个孩儿。”千惜一身的泥垢,其中还夹着血迹,马儿离她不过三寸之距,她却顾不上半点害怕。“大公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以后也会有很多的孩儿,可妾身只有他们,请大公子把孩儿给妾身吧!”

“我凭什么把孩儿给你?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千家女,明家妇?”明卓葳以手臂支着马鞍半倾了身子问,千惜全身止不住地发颤,明卓葳道:“你是千家弃女,千家无一人认你,他们,绝不会为你而与我争执;明家,我是明家大公子,你是我妻,我认你,你才是我妻,我要带走孩儿,天经地义。”

“你道我娶你是不情愿,你也想告诉我,你嫁我时,亦是不愿;这些日子你与我虚与委蛇,你装着事事顺我,样样听话,可你每日外出猎物,养兔子得银两买田,无一处不表明你的不甘不愿。我纵你由你作为,只是我愿,可这不能代表你能大着胆子,拂我之意!”明明他的声音平静,千惜却如置于冰窖,全身发冷,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像,却不料,明卓葳竟然由头就看透了她。

“没人能拂我意,你也一样!”明卓葳丢下了这句话,拉了马绳,催着马儿绕过千惜,进门而去,城门关上,千惜却软摊在了地上,恐惧绝望的泪水沾满了脸庞,她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可以把明卓葳玩弄股掌之中,结果却把自己逼入了绝境,那样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的宠儿,岂由她任意欺骗!

玩火**,玩火**!她仗着上辈子的二十多年,她以为她可以在明卓葳对她感兴趣的时候,给自己和孩儿铺一条后路,却忘记了明卓葳那样的人,何其高傲,何其渗透人心,他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却从来不说,不过是逗着她玩,一但他不愿意继续这场游戏了,他就可以覆灭她的全世界。

以往她知道这个世道有多难多苦,可她总认为,只要她不认命,只要她努力,她总可以过好的。可今夜,明卓葳明明确确地告诉了她,她有多卑微!那一句问她是什么身份,更是指出了她如今的处境,她什么都没有,那从小把她养大的养父一家,与明家千家一比,他们可以任意地捏死他们,哪怕他们愿意帮她,却也帮不上她,只会被她连累;而那促成她和明卓葳的千家,作为千家女,他们早已抛弃了她,哪怕她死在明卓葳的手里,他们都不会瞧她一眼。

明家妇,那是明卓葳的明家,除夕那夜她在明家大宅射杀二人而无事,是因为明卓葳,明家人纵是不喜她,却无人敢在她的面前说她半句不好,也是因为明卓葳;但凡他露出了半点不喜,她便称不上明家妇。她纵然嫁了明卓葳,生了两个孩子,与明卓葳交欢,可在她心中,她不认明卓葳是她的丈夫,不以明家是她的家,就算是在庄子,她吃的用的总是自己备着,只因她认为那不过是暂住之所,她只是住客,那里同样不是她的家,不是!

千惜痛声哭着,哭着自己的自负,因此失去了两个孩子,明卓葳把他们带走,岂会再把他们还给她,她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要回孩子。

冯芊芊和李大头赶着马车追来时,千惜就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冯芊芊从马车上跳了上来,“大少夫人。”

千惜眼角泪流不停,哽咽地说道:“大公子把阿弘阿泽带回明府了,他不会再让我见他们的。”

从看到明卓葳抱着明康弘和明康泽出了庄子就心知出了大事的冯芊芊,再听千惜的话,那也是心慌不矣啊!一时不知如何说话。还是李大头的道:“大公子一直跟大少夫人都好好的,从来没有说过要带两位小公子回府的话,怎么如此突然的就……”

冯芊芊眼睛一亮,“莫非,因为大少夫人今日在桃花林的话,大公子与大少夫人置气了?”

“不单今日……”千惜闭起眼睛,“我自作聪明却终是作茧自缚,可是阿弘阿泽,他们要如何是好,我不能没有他们,不能!”

真若没了他们,她该如何是好?一死了之!死了也好,只是他们还那么小,明卓葳那么年轻,将来会有无数的人给她生儿子,到那时,他们便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如何舍得,如何舍得。

“大少夫人,你别想不开,两位小公子还小,许是大公子暂时跟你置气,只要你去求求他,但只求求他,大公子许就心软,把小公子还你了。”李大头毕竟是男人,站在男人的立场劝了千惜这话。千惜一抬头,求他吗?她已经求过他了,不,没有,她只是要他把孩儿还给她,却从未求过他,明卓葳说那么些话,他只要她低头,只要她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