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的地方,恰好是一片花园。园中静谧无人,满地的草木才抽枝吐芽未久,百花未开,显得颇为萧条,二人落步无声,走到花园边缘,探头向宅院深处张望。

静默片刻,沈二娘道:“丁氏兄弟?听着有点耳熟,若没记错的话,当年咱们才起步之时,似乎曾经有邀请他们入伙吧。”

随着春日的深入,如今已经接近春分时节,但对地处北方的神府来说,依然还有点昼长夜短的味道,所以,虽然现在也就是五六点的样子,日头已经接近地平线,加上今日恰巧又有点阴天,眼下天色已经明显昏暗下来。

他看向刘虎:“虎子,依依那丫头怪可怜的,又是咱们得邻居,如今可能已经落入坏人之手,你一定要帮忙把人给我找回来!”

被逼到这个份上依然满口谎言,杜开也看出来了,郑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外面,钱千金站在门口,目光不善。

刘老头连哄带吓,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来,口音这东西说不准,对有心人来说又不是很难学,就比方他杜开,来京城月余,已经张口便能说出一口流利的京韵官腔。

面对钱千金的威胁,郑威脸色阴晴不定,为难倒了极点,良久,他狠狠咬了咬牙,强笑道:“钱大小姐,请不要为难我。我知道您神通广大,但这事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家事,总不能谁家嫁女儿娶媳妇都要经过您的同意吧,也没这个道理啊!”

“我是依依的兄长!”杜开上前一步,痞里痞气的伸手在对方胸口戳了戳,眼歪嘴斜的道,“你刚刚说什么,依依是你的未婚妻?哈哈,身为她的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她与人定亲了?”他眼睛一瞪,威胁道:“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钱大小姐自问自己长这么大做了很多嚣张之事,只有一件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便是前一阵子托大,跟着杜开与赵大侠进了茅厕。

思来想去,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赶紧把张依依嫁了。

“什么,你痛心疾首,甘愿受罚?”钱大小姐立刻又懂了他的意思,对左右道:“大家都知道,我钱千金是个讲理的人,而咱们大发赌坊又一向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罚,所以,杜三儿虽然卖身给我,是我的仆人,但我绝不能因为这一点就照顾他,否则一旦开了先例,以后别人犯了错怎么办!”

他唯一能做的,仅仅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凄厉绝伦惨嚎,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绝望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现代社会中,无论当官的还是经商的,都喜欢在酒桌上交流感情,谈生意,其实这其中是有一定道理的,在饭桌上,请客之人要举杯欢迎所请之人的到来,来的人也要说些感谢的话,一来二去,气氛便自然而然的融洽起来,一旦喝到尽兴之处,再来些荤段子,俏皮话,下酒令什么的,那就更热闹了。

杜开打扫卫生的工作,主要在一二三层,又因为二楼和三楼为贵宾楼,进入者大多颇有些家底或身份金贵,人少,素质也比寻常之人高一些,乱丢垃圾的现象比较少,杜开一天去个一两次便够了,足以保持上面的干净整洁。

赌坊里共有二十八个打手,俗称护院,据说都是由洪爷一手调教出来的。之前钱大小姐去逼迫杜开卖身,为了给自己壮声势带的十几个汉子,均是赌坊里的护院。他们的职责是预防和制止闹事的事情发生,维持和保证赌坊的秩序与安全。

“你就像个兄长一样,无论我对你怎样,你都打心底里关心我,让我感到特别踏实。”说着,小丫头俏脸一红,挣扎着把手缩了回去。

“自然不值,不过我要好好出口恶气,我这口气可不止一万两银子!”为了报仇,钱大小姐完全不把钱当回事,她好整以暇的调侃道:“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啊,反正这欠条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不过呢,张屠户之所以敢安心跑路,恐怕是因为把依依放心的交给你了吧,你也应该对他承诺过什么。哎,你走吧,就当张屠户眼瞎所托非人,就当依依的命不好算了!”

扣完耳朵,杜开又开始挖鼻孔,挖完之后,他漫不经心的对着郑威那张越来越臭的老脸轻轻一弹。

他第一次发现,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很难说,巧合和意外,无从掌控,也许你明明想做一件好事,到最后却意外制造出了一场悲剧,让人无所适从,心中难受至极。

汪兴隆笔直站立,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杜开的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但抱着侥幸心理,他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故作差异道:“但凡一件案子的归结,都需要人证物证,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您的推论么?”

眼见对方就要绕道屋后消失在视线之中,杜开坐不住了,低头安慰了张依依一句,他小跑着走到汪兴隆面前,低头哈腰谄媚道:“哎哟,这不是汪捕爷嘛!刚才看着您眼熟,差点没人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您了!”

杜开心中纳闷,不知他何出此言,正要开口相问,张屠户已经起身,他转身伸手,一把抓起那与郑翠莲私通的陌生男子的脖子,将之如提鸡一般提在手中,兀自的出门去了。

可张依依那小丫头怎么办,作为两者的唯一血脉,她如何自处?

长者敬,不敢辞,杜开也跟着干了。谁知郑翠莲立刻满酒,要求再干。

以这厮的火爆脾气,一旦知道自己老婆干出了什么好事,他会不会直接提着屠刀去找郑翠莲呢?

暴汗。

围观的百姓精神一震,暗道好戏就要上演,一个个不由伸长脖子望着场中,心中暗暗思量,不知是静街丫头名不虚传,技高一筹,还是那不知名的少年异军突起,一举成名。

尼玛,睁眼说瞎话,你的良心呢!

讨论中,人们开始争相购买,要的还都不少,大多是打算打回去给家人或亲戚朋友品尝。

人皮面具!

这个杜开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还没等他们到拐角处,一张小票从拐角另一侧飘了过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三人的目光落在那张小票上,眼睛立刻就直了。

赵大侠顿时无语。

总之,无论是谁,走在其中,心中都会油然生出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宁静来。

杜开已经被那些姑娘们的大呼小叫吵得回过神来,听清楚内容,老脸一红,心中开始洋洋得意起来,暗道没想到自己这么抢手,看到了么,听到了么,人家为了抢自己都快打起来了,而且都不要钱,还要给大红包!

作为屠户,张屠户每日里屠宰的牲畜,不仅有牛羊猪,驴子也在其列,找头驴倒也方便。

“有人说红烧肉明明是张记肉铺第一个研究做出来的,咱们德隆肉铺却剽窃了过来,打着太子的招牌大卖,最终迫得张记肉铺亏本关门,他们说,皇家怎能与民争利,咱们这么做,是坏了太子的名声!”

钱无尽没有注意到老朋友的心思变化,他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似好奇一般随口问道:“能做出红烧肉这道菜,甚至还掌握着一些闻所未闻味道又不次于红烧肉的美味佳肴,那小杜不简单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是你家亲戚吗?”

杜开忙着取水洗脚,却没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被人看在眼中。

心中感叹的同时,对猪大肠同样钟爱的杜开看小胖子更顺眼了,兴致一来,居然跑到厨房特意做了一道自己的拿手好菜——干锅肥肠。

赵大侠微微一愣,仿佛要重新认识一下杜开一般,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一下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小富翁了!

杜开被小丫头看得浑身酸爽,骨头都快酥了,个中滋味,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老怀大畅的他,轻轻咳嗽一声,引起张屠户夫妇二人的主意,笑嘻嘻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把香肠做出来吗?”

虽然张依依没说话,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表达出了类似的意思。

杜开风风火火的走到桌前,将一大盘切好的香肠放在了桌子上,自己挨着张依依一屁股坐下来,然后双手撑腮,笑眯眯的看着三人。

德隆肉铺,便是荣王府管家外甥开的那家肉脯,之前把张屠户一家挤兑的差点破产,他们不仅研究出了红烧肉的做法,据说还把红烧肉送进了宫里,受到了太子的盛赞。

彻底失去言语的他,只能哀怨的带着赵大侠进入后院,任凭红衣少女趾高气扬的跟在后面。

顺着郑翠莲的指点,赵大侠看向杜开。

拍手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寂静,也让杜开从自我反省的过程中脱离出去,目光落在红衣少女身上。

香火点燃,淡淡香味扩散开来,飘向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