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孟回来了。”陈叔眉开眼笑,心里也是欢喜极了,当年他最看好的几个娃娃兵里,召孟是最讨老人家喜欢的一个,打仗勇猛无畏技艺超群,每次不要命的冲过去总能全身而退,这不仅是本事更是智慧。

陈叔顿时恍然大悟,看书生们感激的模样想必是不会有差的,想到平阳侯的功业名传千古,老人家忽然觉得给的恩惠太少了点,应该每个人奉上一万钱的厚礼,给的钱越多就应该越感激才对。

今天的实战训练上到一半又停下来,曹时披着衣衫对卫君孺抱怨道:“孙起最近忙什么呐?这几天实战训练没有一场完成训练的,总有仆役找他去忙事情,他一个门大夫能有什么事忙?”

“当传颂之,汉兴以来论功莫出平阳侯其右,文景以来论仁莫过于平阳侯其右!”

“我一介小吏怎敢问询侯府家丞,三春你心善人好待我也很好,求你帮忙露出一丝让我知晓少儿在何处可好?这些时日好久不见少儿,实在想念的紧啊!”霍仲孺哭丧着脸从大袖中摸出几文上好的八铢钱偷偷地过去。

汉代习武风气来自上古,上至三代下至战国都有佩剑的传统,剑是身份的象征也反应上古尚武的风气,汉兴以来列侯的礼仪制度照依照战国,不但需要要精通汉律、周礼,还要练习射术、御术、剑术、骑术。

“足下所言的不轨行迹,莫非就是这铁锅?这样我很难断案的呀!”周阳由放下铁锅又把面前的那匣金饼推回去,热切的表情也随之冷淡许多,开玩笑让刚上任的都尉去对付平阳侯,这纯属老寿星上吊找死,他甚至怀疑眼前这货是要陷害他的诱饵。

胡遂长的不好看,个头也很矮,但是他有一双老鼠眼精光闪闪,进入侯府正堂便俯身顿首行礼道:“外臣胡遂拜见君侯,公主殿下让在下向君侯问安,公主说今年辰景不好,前几个月京师的大巫师向上天祷告,得知神灵震怒将有灾异降下,果真不过三个月就在关中应验了。”

庖厨奚掂起轻巧的生铁锅手持木铲快速翻炒牛肉,木耳与青蒜见火就熟,片刻之间又是一道菜出锅,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曾几何时为君侯做菜是件既耗时又耗力的工作,大鼎加热甑上屉需要伐木生火,所谓庖厨更像一个会做菜的烧火工。

自从汉家与匈奴和亲以来边地鲜有大规模战火,匈奴人只是习惯性的每隔七八年小规模劫掠一次,如汉文帝时期烽火到甘泉山的景象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过。

卫君孺一脸忧愁地说道:“我和妹妹卫少儿在侯府里做工,省下的口粮要供养女弟和弟弟,三妹卫子夫原本在乐师那儿学赵国民谣,因为服丧中断三年还不知道乐师收不收,小弟阿青才九岁。”

“你这齄奴,恁地在君侯驾前说出来了。”鲁不害骂了连季一句,顿首拜下说道:“连季一族铸造青铜器的手艺很厉害,到高皇帝开国以来铁器渐渐占了上风,青铜器没有人使用才开始学习炼铁器,虽然学习的比较晚,但冶炼技术还是很厉害的,到连季这已经名闻河东了。”

就这么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熬了几天,眼看曹时气色见好突然又消瘦,原本强壮的身躯日渐消瘦,陈叔急得团团转:“君侯可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老仆将那冯医工唤来为君侯问诊。”

忽然记起曾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的长信宫灯,造型竟然与他房间里的鎏金仕女灯完全一样,他还记得那顶长信宫灯的说明里提到,长信宫灯出自一位西汉的列侯家里。

“啊!姐姐。”卫少儿既惊且羞,被姐姐撞破私通的好事有些惊慌,仔细瞧着卫君孺的脸色才松了口气:“姐姐一定要为我保守霍家郎君的秘密,若被君侯得知其中曲折妹妹这辈子就完了。”

“你啊还以为府里的仆役都知道呢!府中的仆役婢女早就把你与霍家小郎君好事看在眼里,也只有你还以为保密做的好尚不为人知。”卫君孺刮了妹妹的小鼻梁,看着她惊讶的嘴巴变成圆形笑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霍仲孺忐忑不安的走进侯府,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见平阳侯,以往只需跟在人群里不显眼的地方稽首行礼便可,突然要自己站出来答谢恩典,心里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鼓。

谒者守在平阳侯的身旁瞥了他一眼唱曰:“侯国小吏霍仲孺拜见君侯。”

曹时闻声抬起头,打量着行礼的少年官吏也忍不住犯嘀咕:“这小子就是霍去病的亲爹,看起来年岁也只比我稍大一些,让他做侯国丞到底靠不靠谱?万一拔苗助长让他惹出大篓子,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前几日申屠公派人来咨询侯国官吏的人选,曹时考虑了两天派人回信太守府,表示当今汉家治世以无为而治六十载国泰民安百业兴旺,侯国内也应该奉行无为而治的理念,官吏派选应以少生争议多劝农桑,所以用老成持重本分做事的干吏最好。

当然更应该考虑平阳侯国的复杂性,选择从本地官吏体系里提拔人选更为妥当,再选择一位年轻有为的侯国丞跟随学习,二十年内侯国安定不是问题,二十年后自然更替仍可保侯国长期稳定安泰。

曹时这一番说辞无懈可击,从头到尾没提出任何一位人选的名字,却把范围缩小到仅限侯国内非常狭窄的范围,这样做是为防止周阳由抓把柄告他以列侯的身份干预政务,同时也可以避免卷入申屠公与周阳由的内斗。

看到曹时狡猾的回复,申屠公与周阳由顿时没有了其他想法,于是很爽快的赞同他的提议并把合适的人选回信给侯府,申屠公推荐侯国官吏体系里以为忠厚老实的干吏为侯令长,这人选名字叫做邓普。

陈叔看了一下就知晓他不但老实还很胆小怕事,这个人与侯府家吏的关系不错,寻常做事谨慎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做侯令长绝对不会胡乱惹是生非,侯国的安定应当是不用担心了。

推荐的侯国丞里足有七个之多,曹时简略的扫过去突然发现这个霍仲孺,凭着他的记忆还有陈叔这个平阳侯国活地图的帮助,确认侯国内姓霍的只有三户,叫霍仲孺并且已成年未婚配的只有他一个人。

霍仲孺的父亲原本是侯国的小吏,做事谨慎小心也颇有人望,十年前本是竞争侯令长最有希望的人选,却被丁回横插一杠子坏了好事,过几年也不知是意外还是被害就身故了,霍仲孺守孝三年出来顶替父职担任小吏,凭借他父亲留下的人脉还有能说会道的嘴巴,渐渐成为侯国官吏体系里的小红人,即便是刻薄的丁回也愿意用他做事,资料上描述他是个很会来事的一个年轻人。

在此之前,曹时已经和邓普交谈过,再看霍仲孺觉得有必要试探他的真正能耐,随手拿起侯国的帐目竹简询问收益支出的细目,霍仲孺的表现越来越好,从一开始磕磕巴巴说话不通顺,到后来不慌不忙对答如流,问了好半天没有发现任何错漏,以至于樊它广都对他刮目相看。

曹时对这个年轻人暗暗点头,忽然说道:“前面的表现还不错,我就再问你最后一题,提醒你这个问题与侯国庶务没有直接关联,不要考虑穷搜竹简得到答案。”

“恭请君侯赐问。”霍仲孺紧张的绷紧精神仔细聆听。

曹时咳嗽一声正色问道:“作为侯国令长劝农桑修河道是本分,但这一条天下的循吏们都可以做到,如果我要你在侯国之内让百姓越来越富裕,摆脱贫穷与饥饿的烦恼,不用忧心每年八月算人的税收抵缴,即使服役也会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埋怨,你有没有办法做到?”

霍仲孺把话到口中的几个字咽回去,微微抬起头看到堂上的君侯面无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莫非君侯已经察觉我与少儿私通之事,故意要给我点脸色也好知道侯府的家法?成败就在此一举,为了少儿我也不能临阵退缩啊!”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疯狂的开动脑筋,那一刹那万千个念头如电光火石从脑海中闪过,从小到大所有见过的听过的想过的念头纷至沓来,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心间,被他抓在手里时候顿时傻了眼,如此荒诞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不过去。

或许是呆愣的时间太久,谒者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霍仲孺才猛然醒悟过来,看到君侯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心里一慌忍不住说道:“小臣刚想到一个离奇的念头,请君侯先赎小臣年幼无知之罪。”

“说吧,只要不是大逆无道之词,吾都可以做主赦你无罪。”

霍仲孺深吸一口气:“小臣以为以侯国的情形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不难,达到君侯提问里的地步万万不可行,即使酂文终侯萧何、平阳懿侯曹参复生也难以做到,臣以为只有以烧炭炼铁大兴百工,再以侯国商人贩至各地可以暂解忧虑,但是农桑就无法解决了。”

他感觉很苦恼,劝农桑是天子下达的政治任务,文景二帝曾屡次下诏劝农桑修水利,官吏在任期内完不成任务就要被贬谪,他提出的重工商轻农桑是有违律令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