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庆卓叫住他:“知远,就算你不肯娶霄霄,也请帮忙让她恢复记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一路随着她走到糖果区,好几个品牌的促销都背着麦,大着嗓门使劲吆喝。他不知道该选哪一种,于是乖乖听她指挥,取了袋子一样一样装好,再一起拿去过称。

教室练习区,彭小佳正在给民族舞班的学生做示范,打着节拍的掌声,响亮又有劲。

“是,你在那边和御书坐着就行。”俞知远冷冷的回了一句,坐回卜晴身边。

“御书?”钟碧霄收回视线,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本能的紧了下:“御书哥哥怎么也变老了,还有任飞哥哥,你真的是任飞哥哥?”

杜御书莫名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辙,只好出面打圆场:“霄霄,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烤。”

钟碧霄没搭腔,而是微笑着望向卜晴:“前嫂子,您怎么还在这?我听俞爷爷说,您的老家在什么口,地方太小我的记性又不好,真对不起。”

“开口就是哥哥长哥哥短,依我看八成是来砸场子的。”彭小佳看不下去的跟卜晴咬耳朵:“也不知道你前夫怎么想。”

卜晴笑笑,顾不得卜朗在场,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异常的答:“这房子我前夫已经送给我了,以后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俞知远眨了下眼皮,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对了霄霄,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和你嫂子很快就复婚。”

钟碧霄也笑,大声说着恭喜和祝福,全程演得天衣无缝。只有卜晴很清楚,昨天早上她眼底的怨恨绝不是错觉。不过也得感谢她的搅局,三言两语的逼出俞知远的真心话。

上次他说不追了,卜晴其实已经有些当真,所以特别不解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现在看,他压根就没死心,既然挑明了她也没必要去纠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和他相处。

就像彭小佳说的,该拿的钱就得拿,该怎么摆谱和俞知远交往,就接着摆。没人会去关注你的内心是否高贵,只要不同时脚踏几条船,勾三搭四不检点,爱谁谁眼红。

钟碧霄的突然加入,让原本热闹的家庭烧烤,变成了缄默比赛。俞知远扫兴不已,耐着性子给卜晴烤完了两只鸡翅中,便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亲自送钟碧霄回去。

轮椅由保姆推着,俞知远始终攥紧卜晴的手缓缓跟在后边,有一句没一句接钟碧霄的话。卜晴一路啃着鸡翅中,心里没多少得意的感觉,而且还觉得自己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俞知远总是不经允许,动不动就牵自己的手。不算工作需要,她这辈子还没让哪个男人,又是拖手又是亲的。

想到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吻,卜晴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坏。送完钟碧霄往回走的路上,她说什么都不肯让俞知远再牵手,脸也拉得长长的。

俞知远浑然不知自己哪得罪她了,只得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陪着。走到一半,他实在忍不住,几步走上前将她拦住,一脸奇怪的问:“鸡翅中没熟透,还是刚才可乐喝多了胃不舒服?”

卜晴满肚子的火气,在他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里,“嗤”的一下无声无息的灭了。她仰起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开玩笑的语气:“俞先生,您真的想和我复婚?”

俞知远笑容灿烂,回答的也爽快利索:“我说给霄霄听的,小卜老师别当真。”

“我也是开玩笑的。”卜晴反将一军,得意越过他,一溜小跑远远拉开距离。

不就是玩若即若离的暧昧戏码吗,看谁先乱了阵脚。

俞知远脸上笑意有些僵,不过很快迈开步子追上去。前后脚回到联排的前院,支开的摊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他帮着把东西收到杂物房,送走杜御书和任飞,自己踱着步回了家。

到了家跟前,大门已经关上。他拿出钥匙刚要开门,钟碧霄自己控制着轮椅,从阴影里滑了出来,可怜兮兮的哀求:“知远哥哥,我头疼的晚上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

“太晚了,你家保姆呢?”俞知远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也淡淡的:“快回家去,不然你爸妈又该急了。”

钟碧霄鼻子有些酸:“爸爸妈妈今天去外婆家,不会回来。”

俞知远开好了门,短暂的犹豫过后,将她推到钟家老房门外,高声把保姆叫出来把她背回去。等着她进了门,他立即转身回家。

钟碧霄进去后,泪流满面地摆手让保姆先去休息,自己下了轮椅慢慢走回楼上的房间。没用,做这么多统统没有。她为了他独自深入险境,身体被暴徒的子弹射穿,好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醒来,他不带半点同情,将她交给崔旭便一走了之。

哀莫大于心死,可她就是放不下……

晴好的天气又持续两天后,开始下起绵绵细雨。卜晴原本计划带奶奶回一趟洵口,可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开往那边班车要提前三天订票,包车来回千里又需要很大的一笔钱,她舍不得所以此事就作罢了。

卜朗在初二那晚听了钟碧霄的话,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呆。卜晴懒得解释,也没工夫陪他思考人生。单位的新房过了年马上就下来,她需要提前准备好资料,到时好签合同。

忙到初六这天,培训班的新学期的课程也基本敲定。卜晴放松下来,问彭小佳几时回景州,拿回自己的其他证件还有银行卡。彭小佳沉默半天,支支吾吾的说还没想好。

卜晴最不喜欢她一遇到和她爸有关的事,就收起爪子当缩头乌龟。养育之恩确实大,但一个完全不顾自己亲生女儿死活,一心要替别人养儿子的父亲,不值得她赔上一辈子。

无语的坐了一会,她没忍住,直接提到她爸借高利贷的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高利贷的事?真要帮还钱就早些开口,趁着我手里还宽裕。”

彭小佳使劲揉了两下太阳穴:“我也不想帮着还钱,但我爸现在断了一条腿,我怎么做好像都不对。”

卜晴恨铁不成钢,拿出破口大骂卜朗的架势,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列举了关于这个事无限的可能性,多少钱都填不满无底洞,谈恋爱永远说不出家庭情况,就算瞒过了将来结婚,被婆婆现,婆媳不和就会影响夫妻感情。

倘若不幸遇到个渣男,真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人家非但不会给你任何补偿,还白睡你几年。那时人老珠黄,万一拖着个包子,背后还站着这么一家子,更没人要,直至凄凉死去……

彭小佳皱起眉,心里还惦念着那点血缘亲情,小声嘀咕:“没那么恐怖……”

“难道你要等着他们把你逼死了,才觉得恐怖!”卜晴吼她一句,气得揍人。

彭小佳的脑袋低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沉默。

初七一早,宁城再度降温。卜晴和彭小佳去惠之家市采购完吃火锅的食材,顺便填了下抽奖的单子,回家把东西一放,就冒雨往俞老先生的别墅跑。

过年的这段时间里,俞老先生的两个女儿举家回来,她就一直没去过别墅。最多就是从初三起,保持着一天几条的频率,和俞知远不咸不淡的互短信。她脚步匆匆地跑到门外,见大门虚掩,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

“这么大的人,下雨还不知道打伞。”俞知远打着一把黑伞站在门后,凉凉开口。

卜晴抱着头钻到他伞底,仰起头笑吟吟的望着他:“有俞先生帮着不就好了……”

俞知远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体贴的移过伞将她头顶遮好,一起进了客厅。俞老先生的精神很不好,卜晴搬了张独椅关心的坐过去,小声和他打招呼。

刚巧俞知远的手机响了,他朝卜晴点点头,走去一旁接通。电话是小区大门的守卫打来的,说是有份北京来的急件,让他赶紧过去签收。

走回去刚要开口,卜晴便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快去。

俞知远前脚走了不到一分钟,钟碧霄便在保姆的帮忙下,坐着轮椅滑了进来。卜晴余光瞅了一眼,没回头也没打招呼。

钟碧霄不以为意,支开保姆后大方自然的控制着轮椅滑过去,轻声招呼俞老先生:“俞爷爷,你吃过早餐没?吃过早餐就该吃药了。”

卜晴抬头看了下墙上挂钟指针,确实到了俞老先生该吃药的时间。她叫了几声保姆不见回应,只好亲自把俞老先生扶上楼,喂他吃完药,又安顿他躺床休息,这才折回楼下。

“想不到四百万都满足不了卜老师的胃口。”钟碧霄闲闲的拍着手,阴阳怪气的接着说:“情愿当牛做马,也不见得能赢取知远哥哥的心。”

卜晴一步一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当牛做马的赢面,怎么也比无脑的孤胆蠢货大,钟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钟碧霄咬着牙瞪她,眼底的恨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