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定定看了她许久,目光中总算有了些许温度,“还不算太过蠢笨。”

这一日,青浣正如常一般在廊下绣花,便见专管薪炭的琴雪满脸愁容地走到她身边,“青浣姐姐,这冬天没法过了。”

“皇兄言重了,”夏衍笑道,“天下离不开皇兄不说,就连臣弟能如此顺畅地在四海内走动,也是因为皇兄治下四海安定。”

太后只要看见了她的好,必然不会再被那贱人蒙蔽!也不会像先帝那样,硬生生抢了原本应当属于她的皇后宝座!

眼下正是汶州梅送进宫的日子,汶州梅个大肉厚,腌制后酸甜适口,即便萧锦不是爱吃酸的人,每年进贡来后也会吃上不少。

不管众人如何猜测,可眼睁睁看着凤印都交了出去是实情,每日上午流水般进出元沐宫的管事太监宫女们也转移了阵地,后宫的中心也逐渐从元沐宫转到了千栩宫。

一回到元沐宫青浣便忙令人煎了副暖身子的汤药强迫萧锦喝下,即便宫内有地龙,她仍在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汤婆子,这才劝萧锦上床歇息。

望帝瞥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只觉得头大如斗,迁怒道,“早不滚进来,死哪去了?”

“启禀娘娘,秦公子的信到了。”

容嫣笑道,“穿衣服动静太大,怕吵着了皇上。”

青浣思索了片刻,犹犹豫豫道,“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些日子皇上似乎都没临幸新进的秀女……”

秦端进退两难,冷哼一声,翻身上了白马,忽地一阵寒风猎猎刮来,他从上到下顿时被刮了个透心凉,面上却还得强撑着。

“可是,”青浣犹自不解,“辅大人乃是秦公子座上恩师,若是……”

一众秀女一大清早便战战兢兢等在殿外,进宫前谁也没想到一场选秀简直堪比西天取经,需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眼下眼见得马上就要取得真经了,如何能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恨打扮得不够春光明媚。

这话说的当真底气不足……刘希隐蔽地瞥了自家皇上一眼,见他那副外厉内荏的样子,终于很不忠犬地暗自叹了口气。

青浣的脸白了白,“娘娘,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钱熙雨虽然好胜,却不至于像先前表现出的那般一无是处,连青浣都看得出来的事,更遑论萧锦?

“谢母后教导。”萧锦诚心诚意道。

青浣服侍完萧锦穿衣,一抬眼看见自家主子眼下的青黑,瞬间忧心忡忡道,“娘娘,可需要拿粉盖盖?您这眼圈……”

这其实并不奇怪,因为面前正给青浣请安之人正是钱老将军的嫡亲孙女,同样也是先前死去秀女之案的疑凶。

“不必再说了。”萧锦总算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她就知道,但凡是有秦端出现的地方,都一定不会有好事!

“皇上驾到!”

她声音不大,可落在孟虎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几乎是立时浑身一激灵,边示意一旁的小太监把不懂规矩的秀女拖下去,边忙不迭冲着萧锦赔笑脸,“娘娘恕罪,都还是新进来的,不知道规矩。”

“……是。”

皇上或许不知,可他却是一清二楚,若是不去报个信,怕是这位爷过去非得吃个闭门羹不可!

青浣不由一惊,“那娘娘的意思是……可需要去联系秦先生?”

“说起来皇上这事都是年少时胡来留下的祸根,现下他还小,再调养调养几年想来也便好了,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届时选了秀,不管这后宫三千,初一十五他总是得往你那去……”

待到只余区区数人时,陈医令重重朝萧锦磕了个响头,面色严肃,“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的脉象……是真。”

其实锦盒里的内容挺简单,不但一目了然,对于萧锦而言也不算什么秘密。皇帝脉案虽说不易得,但若是皇后要看倒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是收买人心的表面功夫罢了,”萧锦站在城墙上,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的丝高高飘起,平白无故带上了丝不祥的意味,“守住这京城,恐怕只是那些豪门富户的一厢情愿。”

容嫣也不过只起了个念头,见祁兰如此,之前那心思也便动摇了。

“……既然如此,再看便是。”

元沐宫。

萧锦面前摆着一盘鲜灵灵的紫玉葡萄,这放在平时自然不算什么,可眼下正是隆冬,元沐宫又是这等处境,出现这种东西便容不得人不生疑了。

“娘娘,奴婢就说太后娘娘只是一时被人蒙蔽,最疼爱的还是娘娘!”芝华兴高采烈地站在一旁,比萧锦还高兴。

正主儿却伸手拈了颗葡萄,放在面前打量了半晌,“你尝尝看。”

芝华说得正高兴,不想萧锦凭空来了这么句话,她天性单纯,倒也没往别处想,“这是太后娘娘送来的,奴婢可不敢。”

萧锦笑了笑,“你吃了告诉本宫是甜还是酸。”

就算芝华再傻,眼下也看出不对劲了,她接过萧锦手中那颗葡萄,小心翼翼放进嘴里,随即便睁大了眼,“娘娘,是酸的!”

“这是告诫本宫别拈酸吃醋,”萧锦嗤笑一声,“这才几日,个个便争先恐后来本宫头上撒野,真当我萧家无人了不成!”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芝华吓了一跳,“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可怎么得了!”

“被人听到?”萧锦淡淡反问一句,“这宫里除了这几个人,还有谁能把消息传到外边去?”

芝华闻言一愣,“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父亲对本宫的消息了如指掌,你芝华不说居功至伟,却也不可小觑,你说……本宫应不应当谢你?”萧锦随手将那盘葡萄移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芝华。

“娘娘冤枉!”芝华大骇,腿一软便跪在地上,连嘴唇都在颤抖,“奴婢、奴婢从不曾背叛过娘娘!”

“不敢?”萧锦轻轻地笑了一声,“本宫同秦端传消息一事,想来也是你传出去的,巫蛊一案,你也不曾消停,父亲究竟是许了你什么,你这般为他卖命?”

萧锦的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芝华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在了萧锦面前,“娘娘,此事当真并非奴婢所为。”

这倒是出乎萧锦意外了,她身边之人排除下来可疑的唯有芝华,不然又是谁将巫蛊一案明里是鞑靼所为,实则幕后之人是她一事捅给了萧珅?

“奴婢从小同娘娘一起长大,”芝华轻声道,“虽然不知奴婢是为何让娘娘有所怀疑,但奴婢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娘娘之事。”

“辅大人在娘娘出阁前的确曾对奴婢说过要及时劝导娘娘,以免行差踏错,可奴婢自知资质愚钝,能留在娘娘身边也是因为娘娘垂爱。娘娘行事举止,看人看事也远非奴婢所能置喙,奴婢只求能在娘娘身边效犬马之劳,至于旁的,万万不敢多想。”

言罢,芝华端端正正地跪在萧锦面前,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