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他的挚友因他年少的失误躺在同样鲜红的血泊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新开终于泄够了他的不满。他对演员的挑剔在业内无人不知,夕晴在参演时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直面他的怒火时仍然叫她身心俱疲。她一向是专业的,对事不对人,也明白为了追求片子的质量,身为导演要求严格也是理所应当,况且的确是自己表现不佳,但连日来精神的疲累已经耗光了她的心血,如今站在这里也不过是凭着一股子自尊罢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维持理智?能控制着不还嘴已经是不易,心里的不快当然多多少少表现了出来。

还是在她自己的表演走入瓶颈的关键时刻。

到了她这个份上,能否成功完成工作已经无关生计,只与尊严有关了。

敦贺莲的角色扮演似乎非常成功,以一身邋遢而满身煞气的模样出现在片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他忠实的体现着该隐希尔不讨喜的设定,对合作演员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在对方咄咄逼人时用行动给予有力的回击。夕晴虽然很想看看他在片场戴着两张面具的生活,但为了避免暴露敦贺莲的身份,她从来没有去探过班,零星的一点消息还是京子打电话时说起的。

敦贺莲觉得自己喉咙有点酸。他从来没有见过夕晴这个样子,低着头,沮丧着,好像生命力在流逝一样。在美国时,她最糟糕的样子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失败又重新站起来,虽然一看就是有着糟糕过去的人,可是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过放弃,现在这个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兴趣的女孩让他觉得有点难过。

感觉到敦贺莲的犹豫,夕晴皱了皱鼻子,放下酒杯,目光一闪一闪地看着他,眼角藏了丝讨好的笑意:“你又不吃亏,我就问几个很简单的问题。”见对方不吃这一套,又倾身过去一点,戳了戳敦贺莲的手臂,“?”

他不是趁机对鹤岗靖平报复或是想要毁坏他的人生,他只是认为,犯了错就要接受制裁而已。

敦贺莲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夕晴半晌,眼里藏着浓浓的笑意:“眼见为实,不然让我验证一下好了。”

自那次在车里他开玩笑说要吻她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改变。

就算没有亲眼见,不过夕晴也做过新人,京子所经历的,她也曾经经历过,有心提点京子几句,又想让她早些适应娱乐圈的生存规则,就假装不知道没有干预。

她想推辞,想解释这点小伤并不算什么,却被嘉月接下来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他低下头,嘴角挂了一抹魅惑的笑,伸舌准备舔去她伤口上的血迹!

最后的嫁衣》停拍,伊达导演对于停拍理由却并不愿多提,只对记者们含糊是因为状态未到,其余的一概不提,便有记者猜测是男女主演在拍摄中与伊达导演不和,导致伊达大尊意欲换角。虽然因为夕晴和敦贺莲身边周密的保护措施导致他们从未成功采访到两人,不过还是有不少记者守在两人都参与的《幻灵地狱》片场,等待着机会。

京子与百濑逸美的对手戏非常顺利,敦贺莲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看着,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身边的夕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沮丧,甚至此时说什么都多余,她也没出声,只坐在一旁和他一起看着镜头前的表演。

被当面撞破偷听,高城孝颇感尴尬,他对着电话匆匆应了几句,狼狈地对夕晴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窘迫得红透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夕晴在心里怎样评价自己那不绅士的行为,忍不住更加气恼。

他注视着骑士生命的气息完全消散,依旧用没有波澜的声音自顾自说下去:“你不能,丹尼尔。我也不能,虽然我那么,那么的想同她在一起,哪怕成为灰烬。”

他们准备去电影院看最新上映的爱情片。

她不得不认命,却又不甘认命,她的愿望如此简单,在那个时代却是最奢侈的想妄。

他不免有些焦虑——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渡过这一关吗?

黑猫跳到车库门旁边,站直身又甩了甩细长的尾巴,莹亮的眼睛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点黄玉色,它歪着头看了看被自己一声叫吓到了的两个人类,提脚迈几步便窜没了影,身姿有些轻盈。

“我记得在洛杉矶,你只要开车,度就不会低于15o迈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敦贺莲在身边的缘故,对于后面跟着的不明人士,夕晴倒是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闲心开起了敦贺莲的玩笑。

高城孝出身政治名门,又事业有成,敦贺莲自然是知道他的,只是他没想到夕晴还与高城孝有私交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好奇,不过联想到夕晴以前家庭的背景,又觉得有了解释,眼神在高城身上落了几秒,最终没有问什么,从善如流地回到了摄影棚。

给ein。

神志不清下,她的手从铁笼的栅栏中伸出来,漫无目的又无力地挥动着,想要抓住什么,嘶哑的声音出破碎的呼唤:“……给……我……”

见她还学不乖,敦贺莲给气乐了,他耸了耸肩,投给夕晴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不再看她,夕晴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应,正要重振旗鼓再嘲笑敦贺莲一番,不料正巧变了灯,褐男人脚下一踩,跑车猛地蹿了出去,惯性把夕晴用力摔在了车座上,也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明明之前似乎看不顺眼京子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却一副挺了解的架势呢?据她所知,他们似乎也没有相处几次。

没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只是落在他手臂上的酒精棉的力度,还是轻了不少。

“高城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西尾的错觉,他觉得这简单的招呼,像是用尽了椎名夕晴全身的力气,令她的声音都有些失去了圆润。

今井秀一依旧是飙车族打扮,与五六人一道和清水凉擦肩而过,她没有叫他,一时对着他的方向出了神。她的打扮与那些飙车党一点都不相符,很容易就被看到了,今井停下了脚步,要同伴先行。

别搞得自己像个老头子一样好吗?再说这和人的变化有什么关系?你少敷衍我!

温和地笑笑,敦贺莲并未理睬不破尚的挑衅,他伸手为夕晴打开车门,头也没回:“我明白的,这种事经常会生,视力不好或者两者相距太远的时候,的确不容易看清。”说着,极为绅士地对不破尚点了点头:“路上请小心,不动君。”

“算是吧。”明显想到了什么,敦贺莲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快,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表情,还是让夕晴惊讶了一下。

说实话,夕晴是有些感激这个电话的,这让她有了转换心情的机会。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华灯,原本烦躁的心情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高城孝手足无措。

当年的鹤岗名嘉也是这样,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肆意妄为又娇蛮高傲,坚定地相信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求而不得的,仿佛不懂何为失败。

可是她想不出正当的理由来拒绝高山的提议,原本,作为演员,出自私心而没有及时提出贴近人物形象的建议就已经够不专业了。

对此,敦贺莲的反应则是淡淡的一笑:“那只是避免绯闻的手段而已,我以为朝仓小姐十分了解呢。”

可是……又看了一眼深觉自己赢了而显得得意洋洋的栗棕色长的姑娘,敦贺莲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