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这个人,想起他跟自己做过的事,后颈反射性的起了一层皮疹,他瞪着眼,狠踹了郑言计较:“我让你装!装!装!”

“谁他妈去啊,到时候警察过去了,我可不会说,谁知道他们黑社会想公办还是私了,说不对话去了也是添乱,”吴江舟低头擦手:“老弟,没吓着吧,唉,你肯定吓坏了,正经人哪见过这个啊,我刚看了腿都直哆嗦了,不过你也别害怕,我们这其实治安挺好的,这种情况不太常见……”

但郑哲还是来山东了,不过不是瞎胡闹的找郑言,而是来办自己的事。

因为干这行当主要是靠关系吃饭,有关系才有活儿干,好在郑德昌战友走前给郑哲留下不少关系,所以人脉都是现成的,基本上都是各大供应站的几把手,郑哲的年龄简直能当那些老家伙的儿子,相处起来肯定不如郑德昌战友跟他们那么自如,但总也不算太生疏,毕竟因为郑德昌的关系,郑哲多少也算有点来头。

郑哲知道钱被提空的时候呆住了。

郑哲朝前挺身,猛的勒住顾铭的脖子,用力之大,顾铭都没有反击,而是反射性扳住脖子上的胳膊,他面皮涨红,咳都咳不出来,两只拳头铁锤似的砸在郑哲的手臂上。

他已经退而求其次,比较顾铭要是就这么走了,自己都没地儿去找人,鬼知道他就这么跑了后,还会不会联系什么张春天,所以郑哲就一定要送他,这样就还能知道点底儿,也有地方找人。

眼看着顾铭恢复了体力,郑哲不撞的心又悬起来,他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扔了,连针都不剩,扔完了郑哲对着家里的玻璃叹气,生怕顾铭砸碎了玻璃来划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窗户都换成纸糊的。

甚至还有个妈妈搂住腿边穿成棉花包子的小孩,俯下身轻声的教训他:“儿子乖,记住以后可别学瘸子,你看前面那人把瘸子学火了吧,都要拿刀砍他。”

顾铭看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只觉得他喝多了,便重新架着他,打算往屋里走,不成想这人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还不老实,在顾铭胸口掏来掏去,掏的顾铭莫名其妙:“没有兜儿,别摸。”

肖亮给郑哲满上酒,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还不是这个娘们,她不乐意啊,整天叨叨,没办法。”

这不今天郑哲耷拉了半个小时脑袋,后又抬起来,话说的有气无力:“孟哥,我受不了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现在跟之前想的不一样了,他认为自己不打算在这里长呆,又不想财,何苦去给别人卖命,再说他的命也不卖,他只给自己拼命。抱着这种念头,顾铭到处去找工作,打零工,好在他只需要养活他自己这张嘴,不太费劲,只是日子比郑哲在的时候忽然差了一大截,不过也差不过他年幼的时候,所以顾铭还能忍。

“是的,张婶儿你可要使劲摁啊,别没照上。”

他的眼睛里很多时候都是空的,极偶尔才阴森的像个鬼,无论哪种都与他的本人不合,他不是个呆子,郑哲也不觉得他是个鬼,郑哲认为他只是一个年少,顽劣,喜欢吃,喜欢玩,喜欢刀枪,但就是不喜欢自己的漂亮小子。

郑言见郑哲不理他,便把碎核桃扔进嘴里,吃的满口留香,吃完了又觉得不过瘾,想吃剩下那几个,但他出来的急,没带核桃钳,情急之下便干脆跑到门口,把核桃放门缝里,然后猛一关门,将核桃掩的细碎细碎的。

郑哲抬起头,嘴唇像刚被烙过似的,红的都不大正常:“艾金啊,你是不是在碗底铺一层盐啊?怎么越吃越咸呢?太咸了,我嘴都不行了……”

郑哲弄了半天,直到他自己都腻歪了才放下手,他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挨着顾铭坐下来,捏着烟的手点了点顾铭的肩膀:“哎哎哎,说点正事。”

顾铭背着小哑巴挥不了手,只稍微一点头:“太长记不住,走了。”

“那是我,你跟我不一样,你太瘦了,你看看你这小肩膀……唉……你为什么不想去上学呢?”

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寡妇,拖着一个哑巴姑娘,也是去年才下岗,全部的积蓄都拿来开了这个水果店,生意还算凑合,可是起早贪黑的很遭罪,她每天都要把上百斤的水果箱子从店里搬出去,天黑在搬回去,结果累坏了腰,不得不出钱雇一个小伙子帮忙。

郑哲本来在洗脚,听他这话倒是笑了,他拿了擦脚布胡乱的抹了一下,后又扯着腿去够拖鞋:“我什么时候强迫你了?你说来我听听?”

不过他现在懒得回家取录像机,却更懒得回屋跟顾小红打架。

顾铭这愁眉苦脸的摸样自然逃不过郑哲的眼,他本来还本来还疼是呲牙咧嘴,这会见顾铭对着自己的伤腿呆,忽然有了点笑意:“看什么呢?”

张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刚刚三十出头,他的脸前一阵子刚被人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右脸颊上被足足剜下去一块肉,眼下新肉算是长出来了,可那脸依旧是凹着,颜色也同正常的皮肉不一样,粉嫩嫩的,乍一看像烂脸似的,可实际上又不是。

艾金也正在家里猫着,因为昨天那场恶战他不太敢出门,一大早在床上打滚装病硬是没去上职高。

可就这样郑哲也没有停手的打算,趁着他缩团抽搐的功夫把他的裤管往上一撩,抽出刀割开他的皮肉,大姑娘绣花似得挑断了王达吹的右脚脚筋。

张驴儿有点傻眼:“啊……大哥啊,那啥,其实我跑的也不怎么快,真的,我腿短,迈两步才赶上人家一步,你看郑哲腿最长,要不你让他断后吧。”

顾铭把挑出来的衣服叠好:“出去工作?那你手呢?全好了么?能干活么?”

顾铭拉了灯绳,挺高兴的躺回去:“恩,我现在也不想哭了。”

郑哲将伤手举到顾铭的白脸儿前,挺平静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郑哲看艾金开始犯贱感触不大,只是把右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你不说就俩人么?怎么冒出来这么老些?”

“你拿筷子打仗啊?”

一九九二年,东北某县级市。

顾铭居高临下的踩在郑哲后脑上,他右脚刚劲,牢牢将其钉在地上,其实顾铭大多时间都看不大清郑哲,这会儿他垂眼定神,待看准了人,脚掌便雨点似的落在郑哲的头上。

只可惜郑哲在挨揍这方面真是天赋秉异,干踩不晕,他忽然背过手捉住顾铭的脚,猛一翻身,将人扯倒在地,又一个飞扑,顺势压了上去。

郑哲虽然多年不动手,但好歹还是有点基础的,再说他在这方面算是顾铭的半个师傅,即便现在明显是青出于蓝,可也郑哲也不至于输,多少还是能维持个平手。

“我当年怎么教你的?不是警告过你在打架中别让人抓住手脚么?”郑哲抓住顾铭的头,用力朝地板上磕:“兔崽子,你穿这么利索,人模狗样有头有脸的,不会是卖屁眼儿的吧?”

“……”

“多少钱啊?我来一次,不过我应该不用付你吧,你他妈当年拿我钱走的,利滚利够上你白八十次了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处,早被人玩过了,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顾铭听了这话,眼有火色,魔鬼似的,只见他抓着郑哲的耳朵对着他的鼻子咚的一撞,紧接着又挺身而起,趁着郑哲捂鼻子的功夫将人打横抱起,扔到窗台上就往外推。

郑哲反映过来,他那两条大长腿紧忙盘上顾铭的腰,双手搂住顾铭的脖子,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一副我不入地狱谁也别想推我下去的阵势。

“你他妈的……你疯了?”

“放开我。”

“你要点脸行么?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干什么?杀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