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冒头的时候郑哲遍体汗毛乍起,他蹭着退了两步,后又反应过来似的,纵身一跃落了地,直接带下了一捧稀里哗啦的碎砂子。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内双,”顾铭说到这就闭了嘴,咽下了剩下的半句话,他因为被郑哲堵在门板上,无事可做,也不能垂着眼看地,就很自然的打量郑哲。

郑哲觉得挨自己的打可别挨别人的打疼多了,挨别人揍是打脸,挨自己揍是锥心。

老孟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浑身酸痛,满眼都是红血丝,他比郑哲大了二十岁,见多识广,就很不以为然的说了句:“这地方哪有,这里离东北这么近,大部分都是汉人,都上班种地的,哪儿来的羊,要看羊你得往西去,或者上郊区,那边有山包和黄羊。”

谁知道因为入了冬,水果店生意不好,寡妇不再需要人,顾铭连那一个月几十块钱都没有了。

张春天很不开心,不过他这个人天生脾气好,不开心的时候顶多不说话,这正好随了顾铭的意,他俩整天在一起默默无语的吃,相处的十分和谐。

准确的来说也不是往郑哲的方向看,他的目光越过郑哲的肩膀,直直的望着郑哲背后,面无表情,像是在呆。

郑言高兴的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把核桃来,他摊开手,把里面碎掉的核桃仁挑出来:“大哥给你吃,吃了尖。”

再一个郑哲也比较伤心,不想提这事,他昨天脑子热,头一回亲一个人,不成想最后闹的两败俱伤,俩人一嘴血的从地上爬起来,分别捂着嘴在地上蹲了好半天,郑哲疼的差点哭出来,顾小红虽然是咬人的,但他为了咬郑哲嘴长的太大,扯开了旧伤,也是眼泪汪汪的疼了好一会。

顾铭撅着小嘴喝了两口汤,用筷子把一块肥厚的牛肉分成几块,一小块一小块的往伤嘴里送:“因为有肉。”

看顾铭不吭声,张春天又一拍大腿:“顾,既然你也是山东人,要是明年咱俩还好的话,咱俩一起去玩一趟呗,正好你探亲我旅游,多美啊。”

顾铭如实的告诉他,最后还强调了一句:“不累。”

就这么着,顾铭就像个大风筝一样在床上摊开手脚,第二天睁开眼再从床的四角将手脚收回去,穿个小裤衩翻身下地,又变回了那个身长玉立的俊少年。

郑哲听了十分不高兴,他觉得顾铭还小,别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在学校里疯,他不愿意顾铭抛头露面的出来受罪,再说他也不是养不起顾铭,最主要,郑哲觉得现在天越来越热了,一热了满大街都是穿裙子露大腿的小姑娘,顾铭又长这么招风,万一给人勾走了怎么办啊,自己现在钱越攒越多,还等着开个旅店让顾铭去给他算账呢。

顾铭什么也没说,趁他松懈的功夫便蹭的从他身边挤了出去,蹬蹬蹬的跑回屋,大灰耗子似的。

倒是肖亮那帮人整天往郑哲家窜,生怕李四一伙来找茬,甚至还建立了值班制度,一三五肖亮,二四六艾金,到了晚上顾小红在屋里贴身陪睡,张驴儿在屋外摸黑打更。这家伙把张驴儿给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强撑到郑哲腿脚灵便了才病倒,据说是熬夜熬的,在家躺了俩星期才缓过来。

肖亮说的这些郑哲也知道,但他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接答应。

他睁开眼的时候顾铭已经烧开了水,正提着水壶往暖瓶里灌,见郑哲醒来就留了点倒进搪瓷脸盆,接着兑了一瓢凉水,往里丢了个毛巾,咣啷一声。

郑哲并不是一根筋,他打的关节生疼,现王达吹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安然无恙,很快就开始转攻他的肋骨,郑哲的双腿紧紧的压着王达吹,不让他有一丝喘息和振作的机会,并一拳接一拳的捣下去。

艾金往郑哲身上一靠:“我的乳头是粉的!”

顾铭愣了一下:“钱?”

被褥里伸出两个白细的胳膊,待找明白了领子后,顾铭才坐起来把那白棉布的背心往自己身上套,他穿上后现的确是有点大,领子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胸前,这玩意主要就是遮两点的,可到顾铭这儿非但遮不住,还两点俱露,一点实际作用也没有。

这天艾金在家里仔仔细细的梳了头,出门也懒得走大门,猴子似的上了旁边的墙,刚落地就听屋里俩人吵架。

郑哲裹了裹被子:“不是,是捡的。”

至于跟郑哲这几个小孩伢子有瓜葛,无非是他的一个小马子给肖亮撬走了,接着二人反目成仇不死不休的俗套故事,展到后来又牵连了各方兄弟,两帮人是见一次打一次,每回都得见点血受点伤,前一阵子郑哲刚因为这事丢了工作,今天张驴儿又给人摁在小卖部门口卸胳膊卸腿。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长心啊,”肖亮垂眼在木桌上数香,“他从家里搬出来可是没人管了,但以后吃喝都得靠自己,能不闹心么,哎对,我昨天路过他干活的冷库,寻思去看看他,怎么听说他不干了?”

别人都是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小架,这边是每天必打,只要郑哲抓到偷跑的顾铭,顾铭便拼命的揍他。

郑哲起初还恳求他,给他道歉,到后来郑哲被逼的没办法,揪着顾铭的领子,拿指头戳他脑门:“姓顾的,我告诉你,人是有耐心的,你在这样我就揍你了,你别他妈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顾铭抡圆了拳头砸他的脸:“我回我自己的家,你管不着我!”

郑哲恼怒至极,回手就抽了他一个嘴巴:“就要管!不许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我捡回来的!你也就是我的!我让你走了么!”

顾铭被抽的脸颊起红,抬脚将郑哲从自己身上踹开:“不许走?你算老几啊?”

“我算老几……你管我算老几呢?我算老几我也不告诉你!”郑哲实在是不擅长吵架,他愤怒的时候根本没多余的心思组织语言:“……你他妈就不能坐下来平静的说话解决问题么?非要这么动手?”

“我不喜欢听你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谁说没什么好说的!有!我有很多话要说!”

顾铭听郑哲有话要说,脸色白:“千万,千万别跟我絮叨,赶紧滚!”

“……顾小红,你怎么这么冷血?”郑哲不是傻子,他看得出那双眼睛里浓烈的厌恶,这让他心里拧着劲的翻腾,翻腾的他熄了火,泄了气,鼻子眼睛都酸溜溜的:“我有这么恶心么……”

顾铭整个人忽然了狂,恶鬼一样扑了上去:“闭!嘴!”

就这样,郑哲想尽一切办法,打算先暂时留住顾铭,然后再想个折中的处理方式。

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时间盘算,顾铭跟他打了整整一个月,一天都没落下。两个人的单挑技术在高强度的练习下突飞猛进,家里的东西基本上被碎的瓷勺都不剩,饭都没法做了,因为连炒菜的勺子都在郑哲脊梁上砸成两截,郑哲现在已经不敢跟顾铭一个屋子睡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在家里睡觉,实在困的难受,郑哲就拿两把凳子去厨房,将门反锁上,守着灶台对付一宿。郑哲起初只是单纯的愤怒,然而现在在愤怒上也加了一层恐惧,他真是有些害怕顾铭,以前做梦梦见顾铭都是美梦,现在梦见顾铭他都能吓醒。

因为顾铭的关系,郑哲几乎很少出门,精神越来越差,眼下青黑,面皮灰,可顾铭不一样,他每天能吃能喝,休息又好,总是力大无穷,加上又手狠阴损,冷不丁抄起瓶子就在郑哲头上砸个粉碎。【。]郑哲觉得顾铭要疯了,也要把自己气疯了,他实在是力不从心,又打够了,就只能把顾铭扔进菜窖关起来,先让彼此冷静冷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