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的恶鬼浪滔中,王涯看到有红色的血光浮现。鲜艳的红色,仿如流淌的朱砂墨,又似一条蜿蜒流淌的江河。红色的血光中,她看到有鲜花在绽放,那花只有花和茎、没有叶,它鲜艳如血似火,花瓣向后开展卷曲显得无比妖娆,花瓣中那一根根呈针状、如凤凰展翅般高高翘起似要冲天而起,似要绽放到极至、似要把生命中所有的美都在此刻盛开,美得荼蘼、惊心。

鬼家害了她奶奶,她杀了鬼家的人,他们已经结下死仇。鬼家对封家的东西志在必得,手上还捏着她的生辰八字,就算她王涯有手段使鬼家无法凭借生辰八字直接施术害她,但却防不住鬼家的人不去找那些精通术算的人推算她的行踪一路跟在后面追杀她。她从机场出来,一路上有多少人尾随要对付她?她的帮手张清水也不会帮她。张清水能来,只有两个原因:一,她的手上有睁眼瞎的生辰八字,张清水和睁眼瞎的交情很深又见识过她的拘魂手段,肯定不会想她拿睁眼瞎作威胁!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冲着她手上的阴灵卷轴来的,如果没有一路紧随的鬼家和暗中的那些人,只怕张清水就已经向她下手。现在所有人都跟着她,还没有动手,那是因为都在等时机,想等别人先动手,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手机打开就见到来电提示显示七八十个未接电话,分别是一个座机和一个手机打进来的,虽然显示是陌生号码,王涯猜测可能是王成志夫妇打来的。那陌生手机号又打进来了,王涯按下接听键,电话刚通就听到王成志的骂声响起,她果断掐了电话,拨通睁眼瞎的电话找老唐。她没存老唐的电话号码,只能通过睁眼瞎找。一分钟后,老唐的电话打过来。

王涯没理会王成安,甚至没朝头顶的天花板看一眼,她缓缓转身,瞅向立在身后约二三十米开外的三人。

金警官大吼一声:干什么?

这么多阴灵不受控制地释放出去,这得死多少人啊!没有立香为界,没有法界隔阻,就凭这宾馆里薄薄的一堵墙能挡得住这些阴灵?这得出多少干尸?她得祸害多少无辜的人啊!

王涯顺着刚才那位护士长的指引找到骨科的护士站,见到一个十分年轻、正气冲冲的小声怒骂妈**的小护士面前,问:护士姐姐,我想打听个人,有几个骨折的、外地的是不是住在你们这?他们说话是南方口音!

封瑜琴凭借封家重宝从阴曹地府回到人间时已不在云南,而是在四川,且已时过半年。她拖着重伤的身体昼伏夜出逃了半月,在一个叫周子镇的地方见到有家人死得只剩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瘦成皮包骨的姑娘躺在床上,当天夜里,那姑娘就死了。她半夜偷偷地把那姑娘埋了,借用那姑娘的身份在那户人家家里养了半个月伤,后因家中再无存粮,不得不离开。那户人家姓余,正好与瑜字同音,她便化名余琴。

王成伟说:好,成安请客!他又对王涯说:走了,涯涯,莫倔了!我晓得你舍不得,这样吧,等年底我发了年终奖,给你把屋头重新翻整下。你奶奶这不还没找到吗?没找到就还是有希望的。

王涯摇摇头,抽抽噎噎地强行止了泪,说:二叔,这事你别管,千万别管!她见他二叔绷起脸,赶紧抬起手示意他二叔别说话。她制不住全身的颤抖,说道:二叔,听我说,这事你管不起,这事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桩灭门案,昨晚我爸是躲了,他要是没躲,他也没了。你管不起!

王涯问:爸,谁打我奶奶?

老唐问:没别的了?

王涯一夜无梦,第二天被睁眼瞎敲门的声音吵醒,叫她起床吃早餐。

王涯心说: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们旁边,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到,还……忽然,她想起自己身上贴了匿气符,人有眼睛能看到她,可鬼是靠气寻人,未必就能找到她了!再看周围的阴气这么浓,虽然不知道鬼在哪,但绝对有厉鬼潜在附近。莫非睁眼瞎的威胁是指鬼?鬼不知道她在哪、害怕她这个捉鬼专家才潜在暗处不动?

王涯站起身才发现身后被堵,至少有七八个提着钢管、砍刀的人,他们被张大美女踢出去的人挡了下就又冲上来,但被张大美女拦住。二楼也有人探出半截身子,跟着有个人翻过窗户对着她跳下来。王涯赶紧往后一退,靠墙,然后对着刚落地的家伙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脸上,把他踢得一个仰身,后脑勺重重地撞在房墙上,人也软了下去。

老唐从推放在角落的几箱矿泉水中拎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王涯。

张大美女扫了眼王涯起身让开,立在距床一米的地方盯着王涯。

王涯满脸气愤地叫道:关你屁事!她指着老唐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姓了十几年的王,传了祖宗八辈的姓,平白无故地让你们给改了,还改到绝头户名下,姓唐的,你也是道门中人,这么缺损不怕生儿子没j□j还不怕天打雷劈吗?我告诉你,别指望我出手救睁眼瞎,我要是出手,保管她魂飞魄散没有下辈子!气死我了!

王涯顺着窗户角朝里面瞟了眼,发现是间很大的办公室,里面有张很大的会议桌,靠墙立着一排文件柜,另外还有两排隔断式办公桌,乍一看颇像她找工作面试时见到的写字楼。张大美女站在正面的窗前背对着她,那叫方严的保镖站在张大美女身后、屁股半搁在大会议桌上。王涯怕曝露行踪没敢细看,只迅速地瞟了一眼就又缩回去继续蹲在窗户边的墙角下。

房东先生虽说大半夜陪着王涯出来,但因为王涯送了张符,倒也不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反而是了却一桩大事十分安心,心里大好地开着车往回走。

房东先生说:我怎么不知道?之前我这车专替他们送河沙!听说是个猛鬼!

王涯又问道:既然想不开,死了为什么不走还留在这?她看这鬼又要在那已经写满字的黄纸上写字,赶紧起身把那张写了字的黄纸抽走,露出下面的干净的黄纸。

那房东先生看到这模样的王涯,又看看那象模象样的符纸,说:好像有点道道!

王涯正要开口喷老唐既然你们不出手那后面就别再插手让老鬼跑了啊,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老唐就又说话了:你先别怒,听我慢慢说。刚才在工地门口,即使我们不出手,你只用你那金钱铜铃也留不住她。

王涯刚跑出土坑就看到阴沉木拐杖已经出现在工地门口悬空两米多,阴沉木拐杖的后方突然出现一个飘乎不定的身形佝偻黑影。那佝偻黑影恍恍惚惚的颇似一团漆黑的被风吹动的微弱烛光,只是体积大了点。

王涯暗哧一声,对比睁眼瞎给她的铜钱再看看自己的七枚古铜钱对这只陈年老鬼造成的伤害,着实地鄙视了睁眼瞎一把。

剩下的六根枣木钉都颤了起来,甚至隐有拔地而出震倒的迹象,王涯又摸出点鸡血浇在上面,枣木钉立即又牢牢地钉在地上,但不到两分钟,又接连发出两声细微的声音,又有两根枣木钉倒地。

王涯冲死老太婆翻个白眼,只觉这死老太婆在地底呆久了脑子坏掉了!封家在云南,他们家在四川的偏僻穷山沟角落旮子里,相隔千里地,他们还能扯上关系?她估计这死老太婆听她的口音才扯出这一出,云贵川的口音差不多,云南张家出现,死老太婆自然就想到当年同在云南与张家齐名的中阴封家。

王涯上了黄岐的车,她坐在后座像捧宝贝似的把五万块现金捧在怀中满脸惬意地眯上眼打盹。

睁眼瞎赶紧保证不会透露半个字,又是一通告罪赔礼。

陈年老鬼的身形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纸人朝着黑暗中飞去,不多时也没在黑暗中,只有刀兵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伸手抓出自己的七枚古铜钱,手指上的鲜血抹在古铜钱上,摊开左掌,将七枚古铜钱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摆于掌中,然后用力地把铜钱往空中一抛,嘴里飞速地念着法诀、双手飞快地结着诀印。她闭着双眼,心中一片空明,脑子里浮现的只有那七枚被她抛于空中仍呈摆成北斗七星状缓缓往下坠落的古铜钱。法诀配合印结与古铜凝结的力量形成一股共鸣,在古铜钱和她之间形成一股磁场相互牵连,那下坠的古铜钱也因这股力量而变缓,随着这股力量的变强,古铜钱下坠之势越来越缓,待落到她胸前时已经被她双掌凝结的力量托住,在空中震颤发出嗡嗡'震响。

王涯身上的七枚古铜钱护身,这些鬼爪子落到她的身上就泛起一股青烟像蜡遇到火似的融去并不能抓伤王涯,但鬼爪子触到王涯的身上便有阴气顺着肌肤直往骨头里钻,仿似能把身上的血管都冻住,又阴又寒,极伤元气。好在王涯踏着太极阵的步法,自有一股天罡元气随着她的步子游走全身为她驱散这股入体阴气,虽然一时之间不能完全清除这股阴气,但也能保她暂时无恙。

王涯说道: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我为什么要帮你。

王涯知道睁眼瞎想问什么,一,探她底细,二,有关工地那陈年老鬼的事。王涯压下怒气,歪着身子倚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托着香腮,问:谈什么?

王涯知道在之前坐上车冲出来的这几人里的道士不怎么厉害,但那穿复古唐装的女人能带着他们从老鬼埋骨地正上方跑出来,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她应该清楚这地方的凶险。她今天晚上不能白白的出血出力,得收钱,她现在穷得身无分文。

王涯绕守中央太极位阴阳二门,以八卦方位游走绕行,结四象诀印,生生地把那老鬼困在身边的方寸之地和这只陈年老鬼拼打起来。论拳脚力度,她拼不过被老鬼附身的道士,但论起结印诀,王涯信手拈来。各种法诀源源不断地朝老鬼拍去,虽然无法对老鬼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也轰得老鬼很不好受,最重要的就是她守住了,老鬼不管是扑还是抓还是冲撞都连她的一点衣角都摸不着,反倒被王涯时不时地拍几掌,痛得它哇哇大叫。

声音是从道士口里传来的,可说话的调子却是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听这声音似乎还有点老。

黄岐说:我在绕城高速附近看到你们的车后面跟着十几辆车,怕你们有麻烦就跟过来了。

之前出声的那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说:张大小姐!当年封家灭门案张家可是发起人之一,如今你居然说不想沾阴阳卷轴?谁信!

张清水缓缓站起身,说:孙老,你们想要阴阳卷轴尽管自己去拿,何必拉我们下水?今天晚上我出手,那是因为之前欠了王涯一个人情,今天不过是还人情而已。

老头子的脸一沉,说:这么说你是站在王涯这一方?

张清水说:情已还完,我为什么还要帮她?她轻笑一声,说:话又说回来,孙老这么咄咄相逼,难道是想让我帮王涯?孙老,您老最好考虑清楚,立身黄泉阴界的封家传人就已经很难对付,如果再算上我们三人,你们可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孙老重重地哼一声,说:既然你两不相帮,我们也不和你为难。说完,又把视线落在王涯身上。

王涯把阴灵卷轴从斜挎的帆布挎包中摸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孙老一行人说:你们不是想要阴灵卷轴么?在你们动手开抢前,我还是先给你们看看阴灵卷轴是什么样的,省得你们没抢到就够郁闷了,连看都没看到一眼,那就更憋屈了。

张清水见到黄岐取出阴灵卷轴,脸色陡变,难以自抑地低骂句:这个神经病!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王涯对着孙老一行人哗地一声展开了阴灵卷轴,大量的阴灵、亡灵铺天盖地般从阴灵卷轴中冲出。王涯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张清水想出声阻止都来不及,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急败坏地大叫声:王涯,你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冰塵扔了一颗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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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扔了一颗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