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涯听到门上有鬼,下意识地拈起一张朱雀焚邪符打在门上,符纸撞在门上立即燃了起来,同时门外发出一声吱——类似于老鼠被踩到时发出的惨叫声,显然贴在门上的鬼被朱雀焚邪符撞了个正着!

老唐和张大美女仿似听到一声炸响,空气中传来一股极其强大的震动震得他们的耳膜发疼,前方几米外的符阵仿似卷起了无形的滔天风暴。从他们的肉眼看去,前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他们的感知却告诉他们前方有团强劲的气流在流漩,仿佛整个符阵都燃烧了起来、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汇聚到那只立在黄岐胸口的大公鸡身上。大公鸡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如同雕塑、又或者似被点了穴。

王涯扫视一圈睁眼瞎的休息室,很简陋的一个单间,里面砌了个小隔间、从地上的新鲜水泥印来看应该是新砌的洗漱间。屋子居中摆着一张床,靠墙立着一个简易的布料衣柜和一个铁皮书柜,床的另一侧放着一个书桌,上面摆着护肤品成了临时的梳妆台。

再说,她王涯也不是她奶奶亲生的啊,她本来是大房家孩子,那位以前当过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的大爷爷才是她亲爷爷,她亲奶奶是从隔壁村嫁过来的、有名有姓身世来历没有含糊。因为计划生育,她亲生爹妈想要男孩差点把她淹死在尿桶里,她现在的那个脑子有残疾的爸爸被周围的人传扬说有家族遗传病、生的女儿都会是傻子而娶不到老婆,她奶奶看她可怜、又想给二房留个后才用两头大肥猪把她过继到了二房。为此她从小还有个让她相当恨恼的外号二猪!王涯每次想到这个就恨得咬牙切齿,谁叫她二猪她就往谁家招鬼,搞得她王涯在老家走到哪都人见人躲!

睁眼瞎的道行不高,老唐和云南张家的那位张大美女可不是有真才实料的,就算没睁眼瞎这类先天开通心觉的敏锐度,至少对一定范围里的气还是有感知的。王涯要是不贴张匿气符,指不定刚靠近他们就被发觉了。

王涯沉声说道:你既然留恋世间就不该自杀,既然自杀了就没有再留在人间的道理,走吧!

房东先生稳稳地把车拐上大马路,应道:我老婆去请的,花了三千!就是讨个吉利图个安心,我们开车的常年跑夜路,多少还是有讲究点这些。

笔飘到墨水瓶中,醮上墨水,在茶几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谈。

房东的意厅让鬼占了,况且茶几又矮,她总不能当着鬼的面趴在茶几上画符吧?

旁边那疑似云南张家后人的张美女轻飘飘地说了句:荒郊野岭大半夜的,不把你载回市区难道还要把你扔在这过夜?她瞟了睁眼瞎两眼,踩着高跟鞋走了!没错,高跟鞋,七厘米高的跟,踩在地上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走路无声,跟鬼似的。

王涯追在阴沉木拐杖的下方挥动收鬼铃铛朝那在空中飞行的阴沉木拐杖卷去,想用收鬼铃铛的红绳卷锁住阴沉木拐杖把阴沉木拐杖和这只陈年老鬼一起卷回来。

灵牌自然没砸中死老太婆,却把她气到抓狂。那条围绕在老太婆身边的串有铃铛和铜钱的红绳倒是把死老太婆困住了。死老太婆一旦触到红线就如同触到高压线被弹开还痛得嗷嗷地叫。

王涯的符纸虽然打光了,又不能总咬手指、咬舌头画符,用精血画符最伤元神,干多了可是有损寿元的。挣点钱而已,用损耗寿元的方式来挣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好在王涯来之前准备充足,符纸打光了,她还有别的牌可以打。

王涯艺高人胆大,她既然敢接这趟活自然就不怕面对这老鬼。她走到巨型大坑边环顾一圈地形,找到下到坑里的便桥,慢慢悠悠地走向那老鬼,边走边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但凡死过人的地方,总有一些蛛丝蚂迹留下,意外事故现场留有血迹会有残留血光自不必说。人有三魂七魄,天魂、地魂、命魂,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命魂则存于身体之中。人死之后,命魂被称作尸魂,虽然大部分存在于尸体中,但在随身衣物和死亡时所触之地都会有残留,在凶案现场死尸死亡之地,多少都能发现尸魂的痕迹。一般残留在外物上的尸魂存在不了多久,基本上过了头七就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如果环境特殊,能稍微留存得长久一些。有时候一些感觉敏锐的人路过有人凶死过的现场时,会有一种很微妙、难以言说的感觉,也多是因为此。这片工地因为老鬼的存在使得阴气极重,现场残留的一点尸魂也能停留更久。王涯这一路行来,仅用眼角余光就瞥见七处死过人的地方。王涯早就知道这老鬼害死过好几十条人命,之前她还超渡了这批死难者,加上已经打定主意要对付这死鬼老太婆,除了对死老太婆为祸伤害无辜感到不喜,倒也心情平静、没太多愤怒。王涯在距离死老太婆约十米处停下。她嘴角朝右边微微挑起、带着几分讥笑和嘲弄,兴灾乐祸地说道:死老太婆,我当你有多厉害,结果也不过如此啊!云南张家的人一出手就把你困在这,哎,我说你要不要出去和云南张家的人练练,张家的后人这会儿就在外面还没走远呢,你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拦下她。哦,那屡次请人来对付你的睁眼瞎也在!

王涯的举动落在老唐这样的行家眼里,自然能够看出里面的门道。

王涯的小嘴一抿,心说:还不是看封神榜看的。她奶奶也爱和她说神话典故,中国几千年传承,正统的、野史的、小道流传的她奶奶都爱说给她听,她也爱听。因为封神榜,周文王、周武王、西岐也算是赫赫有名,多少她还是知道一些。那是一个拥有众多神话故事的年代,她奶奶说那时代的许多传承都断了,但也有流传下来的。王涯并不在意这些,中国几千年历史,别说断点传承,有多少氏族部落和整个族群都消失在了历史岁月中?

那老太婆说道:那好说,只要你答应再不管这闲事,把她留下,老婆子我可以饶你一命。

王涯咬牙切齿地盯着老鬼。这老鬼比她想象中更难对付!老鬼手上的那根拐杖绝对是件宝物,不显山不露水竟能抵挡住她打出的四象之力!难怪这老鬼敢和她近身力拼,还由得她结诀出印,原来是有这倚仗。她大声叫道:死老太婆,你既然有这拐杖、这身本事,也已不算凡鬼,为什么还要害死那么多人?

表舅一步步朝她走来,浑浊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王涯,嘴里喊着:丫丫,我的头摔破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睁眼瞎把情况简略地说了下,相当简略,就是昨夜她师傅带着几个请来的同行一起去除鬼,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就断了联系,不到十二点,他们的魂灯就灭了,今天早上过去发现昨晚去的五个大师全部死在工地,死状极惨。睁眼瞎只说死状极惨,到底怎么个惨法,没说。睁眼瞎的意思是想让王涯请她奶奶出手收拾这老鬼。

睁眼瞎知道王涯是问她怎么做到什么,并没隐瞒,直言答道:我有心眼通,天生的。她见王涯没再作声,说道: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她以符文护身,将那七枚布阵的铜钱收起来,再次狠狠地一口咬在已经被咬破的手指上,鲜血汩汩流下。

如果是只老鬼,王涯布下北斗七星阵,鬼连近她的身都难,再加上她手上的收鬼铜铃,就算收不了这老鬼,也让这老鬼束手束脚近不了她的身。如果只是个道士,她用拳脚就能撂翻她。可鬼附在道士身上,燃烧道士的精气催动潜能攻击她,一拳一脚打过来不说开山裂石、至少也有几百斤的重量,打在身上指不定就要伤筋断骨,而对付鬼怪的法宝又因道士是活人,用在他身上没多大效用。

坐在车上的女人略微朝王涯的方向侧了侧首并没有朝王涯这方扭头,似微有凝视,倒是坐在后座保镖扶着她下了车,同时拉着她顺着红线朝王涯所在的方向奔来。

黄岐、张大美女、老唐三人悄悄地往后挪了挪,躲回到简易房和围墙间的巷子里。这条巷子够长,刚好还是视线死角,无论从哪个方位的远处都看不到他们,黄岐又有心眼通,一旦他们靠近睁眼瞎就会知道,老唐的式神还能人鬼通杀!

巷子里还有十几个之前攻击他们的混混,这会儿倒是有两三个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了。东子叫了声想跑?奔过去,几脚又把他们踹翻,痛得他们躺在地上j□j,再没人爬起来。

忽然,又有声音响起。王涯……王涯……那声音喊魂似的,忽远忽近、忽左忽右,不停地变换方位,且移动速度极快!

王涯,你在哪?

王涯,你快出来!

王涯十分无语地抿紧嘴翻个白眼,她自己就是个勾魂的行家,居然还有谁想喊她走的魂?她又不是没用的睁眼瞎。忽然王涯想到睁眼瞎的雷达眼和面临危险时的敏捷反应,又收回了那句睁眼瞎没用的评价!

那声音到处飘,一声声喊魂、喊冤似的喊,听得人极烦。听这声音王涯就知道不是鬼,鬼是没有声音的,鬼物勾魂、喊魂通常都是趁人睡着或神智不清时才能下手,这声音要么是通过符纸制成的小纸人、木偶之类的隔空传音,要么就是类似于老唐这种式神,还得是拥有发声功能的式神才行。

忽然,一个白白的小纸人飘到王涯旁边的围墙上,幽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所站的方向,那白森森的嘴巴一勾一笑,说:我看到你了!王涯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下意识就要结印抬掌朝这突然冲出来的小纸人扑上去,然而就在这时候老唐突然抬手,一道白光从他的手里射出去,那张飘在围墙上方的小纸人顿时断成两截,同一时间一根嫩绿的藤蔓卷在那还在喊王……的小纸人上,无数细小的藤蔓瞬间把断成两截的小纸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拖进了地里。那小纸人的声音喊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再无声息。

黄岐说:王涯,他们在诈你!似是为了加重王涯的信心,她又抿抿嘴轻声说了句:我都看不到你。

王涯知道自己是对方重点关注的对象,只要自己躲起来便是对方最大的顾忌和自己这支队伍最大的依持,自然不敢曝露,她估摸着匿气符的时效快过了,又赶紧摸出张符给自己补了张,同时察觉到张大美女和老唐似乎瞟了她一眼,她定睛一看,却见他俩的视线依然压根儿没看她这一方。不过,跟着她就听到老唐咳了声,压低声音说:王涯,借几张符用一用呗。

老唐为怕曝露王涯,虽然和王涯说着话,但直线却没往王涯藏身的地方去。

王涯斜睇老唐一眼,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头伸到老唐的眼前!当然,这手势不是竖起中指、无名指和尾指的ok,竖起的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表示三这个数——之前王涯就跟老唐说过要卖符给他,三万一张!

老唐大呸一声,说:三万一张符,你去抢吧!三千!声音不小,但依然不看王涯那一方。只要王涯不曝露,他老唐在小巷里放声高歌、来回裸奔都不会有大事——咳,裸奔还是算了,边上三个年轻小辈,还都是女娃,他真要奔了,那这辈子都砸了!

王涯的三字高高竖起巍然不动。

老唐大叫:两千八!

王涯扭头狠狠地瞪一眼老唐!三字一撤,双臂环抱,不搭理老唐。姐不卖了!

老唐咳一声,又对着面前的空气好言好语地说:王涯,你看啊,你一口气就能画好几十张符,画起符来连气都不带喘,我们这有三个人,三张符九千块,洒洒水的功夫你就能赚小一万。大家同在一条船,同仇敌忾,对不对?你有那么多符,卖不出去也是浪费,能赚一万是一万,能赚八千是八千,我说得对不对?再说,你画符的材料都是我们给的,也该分我们两张才对嘛!

王涯不理老唐。她一共才四张匿气符,自己都只能撑一个小时!

黑暗中,再没动静。

有张大美女的阵阻隔阴气,王涯感觉不到外面的阴气散没散,无法去推断那些鬼走没走,也不敢放松。她算着时间使用匿气符,当第三张匿气符效快过、王涯用完最后一张匿气符时,她的心也悬了起来——等第四张符用完,她就该曝露了,到时候又得打一场硬场,好在周围的木灵气足,结乙木印不费事,还有点挣扎的力气,这稍微给了她点安慰。

忽然,王涯听到若有若无的警笛声响起,听声音很远,她以为是幻听。

黄岐说了句:警察来了!

听到睁眼瞎这么说,王涯就知道不是幻听,睁眼瞎的听力比她好,说是警察来了那就是警察来了!王涯长长地松了口气!警察来了应该就安全了。她奶奶不止一次告诉她,可以不跟官家势力打交道,但一定不要跟官家势力叫板,国家的力量和现代枪炮不是她能扛得住的。当然,不止是她,任何一个门派都扛不住军队的扫荡啊。

黄岐听到王涯的喘气声,又轻轻说了句: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时候。王涯,你在我左侧三步外对不对?

王涯吓得赶紧挪个位置,继续猫着。

老唐很不厚道地无声大笑。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警车开进了工地,黄岐说:走吧!率先朝着小巷外走去。

王涯看到张大美女抬起手轻轻往上扬了扬,那根绿莹莹的青藤又似条小青蛇似的从地底噌地蹿出绕在了张大美女的手臂上。老唐也收起了自己的式神,揣进了衣摆下。王涯跟在老唐身后往外走,她的胸口镇着的匿气符还有几分钟符效,她怕暗处还有人潜着也没敢扯下来。警车的车照亮了黑暗,十几辆警车,甚至还有武警的车。这些警察一下车,立即严阵摆开了阵势。

也四个警察朝他们走过来,并且,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甚至有几个人闷声想笑又在憋笑。

王涯美眸一瞪,轻叱声: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

噗!走到她面前的四个警察同时笑喷。好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比较庄重,轻轻指了指她的脸说:小妹妹,你的脸上怎么还画着符……吗?王涯这才想起自己的脸上还顶着用血画的、已经失效的匿气符她再低头一看,胸口贴着三张匿气符,左右胳膊都贴着镇邪符。王涯顿时觉得好丢人啊,好丢脸啊,真像全身挂满符纸走街串巷的卖符纸小贩了!可她能对着一群警察说:我跟你们说,‘我是捉鬼专家我在打鬼’吗?王涯的内心瞬间泪奔,面上却一点也不显,神情淡淡地立在那、摆出一副高人范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不厚道,所以这章字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