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晋旭尧的眼神有些受伤,曾几何时他们亲密无间日夜不分离,他的爱慕让他这么难以接受吗?一定要这么防备自己吗?

“脱衣服。”

宁凯沉着脸家长威严十足,压根不给晋旭尧开口的机会,最后他也只能妥协了。可真当诊所里的年轻医生脱下了晋旭尧的外套时,宁凯强作镇定的伪装一下子就崩溃了,原本光滑紧实的背部皮肤几乎被那道伤口斜着一分为二,刀口很宽也很深,里面鲜红的肉都翻了出来,血液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不住地往下流着,没一会就连晋旭尧站的大理石地板都沾上了血迹。

宁凯靠在墙边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记不清跑过了多少个巷弄多少条街,只知道两条腿玩命似地往前倒腾。

这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吧……但夜长梦多,是该想想办法了。

正当宁凯还想再多说几句时,晋旭尧从兜里掏出了1oo块押金拍在桌上,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周家兄妹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晋旭尧再老练沉稳,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对他的印象就是忍、非常能忍,隐忍到他们三番四次地暗算他还能泰然自若。可如果说这么大的孩子就能有此心机城府,这还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宁凯点头,只是晋旭尧以一定的条件和金绍南达成了利益共同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决裂?

他正要无比亲热地握住老者的手,却被那人暗暗拂了开,离得近的宾客看到这一幕都暗自咋舌,在a市居然还有人这么不给晋雷面子?

少年长得白净俊俏,细眉薄唇让他看上多了些狡诈,少了几分少年人的阳光纯真。他长得七分像周欣怡,三分像晋雷,不用说,这自然就是他们的儿子晋耀阳。

回到旅馆已经是晚上9点,两人先后洗了澡,宁凯感到有些疲惫,便打算吹完头就睡了。他哪知道晋旭尧此刻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所以你才叫旭尧?”

“不用了,我只吃得惯宁凯做的菜。”晋旭尧这话并不是在跟金绍南挑衅,或者讥讽他去年竟然企图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控制他,这不过是一句实话,他的胃已经让宁凯给养刁了,只有宁凯清楚地知道他的口味和偏好,然后认真研究他这个年纪的人需要的营养和适合的膳食结构,最后才能做出一道道满怀关爱的菜肴,吃惯这样的饭菜,那里还吃得下旁人做的?

晋旭尧的力道很大,把他的手腕箍得生疼。

想到这里,宁凯心里一惊,他已经22岁了,那么照原来的展,李景辉会在他23岁时生下女儿茜茜,然后就开始了他悲苦短暂的一生。

这时宁凯才现自己的重点一直都错了,正想道歉,但是看晋旭尧腮帮子鼓鼓的气愤劲却没忍住笑了出来。

晋旭尧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完全慌了神,虽然脸上的表情未变,可他心里一直在天人交战,如果让宁凯现了他对他的心思,他会害怕么?会想离开他么?

他是学过厨的,味觉特别敏锐,虽然用重重的奶油和甜味掩盖过去,但他还是尝出了那淡淡的酸味。正奇怪考得这么好的面包怎么会有怪味,却看见晋旭尧突然变了脸色,使劲闻了闻那片面包,然后把两人餐桌上的所有食物都倒进了垃圾桶。

这话丝毫没有让晋旭尧动容,连金绍南都有些惊讶于他的冷静了,他有些动摇,开始不太确定如果真的让这孩子成为将胜家主,对他到底是利是弊?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不是太有主见的雏鹰。

不过他也没过多时间思考,面前的几人已经在短暂的震惊后再次朝他袭来,这次手上带了家伙,明晃晃的刀尖在这漆黑的巷里出了耀眼的白光。

“怀昌,你现在不是在物流公司打工么,一个月多少,你不介意我这么问吧,那哥们先给你掏个底吧,我现在在一饭店上班,一个月就12oo。”

懵懵懂懂的宁凯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签了什么,他太小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每天能吃饱饭,然后赵曼能多看自己一眼。

虽说有了点钱,但其实不过刚刚到四位数,两人还要靠这点钱过一个月呢,所以他选择的就是批市场那种地方,可是附近的批市场就在一个中档的商城后面,要去那里毕竟穿过那个商城。

他从两年前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当时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反而是极其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任谁有那种亲生母亲和继母都不会再对女人产生兴趣。可他也从未看上过什么人,一是他平时根本没有空去琢磨这方面的东西,如何保命才是他应该注意的问题,二是他年纪还小,平时的情|欲并不旺盛。

晋旭尧透过眼前热腾腾的粥散出来的白色热气,看到了对方带着善意的脸,受到蛊惑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了他的大脑,八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他喝醉了酒不知怎么地就爬上了楼顶,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挂在护栏上的人,这里有十几层高,就那么挂在上面,什么时候掉下去都不知道。于是他就想过去把他拉下来,可是就在那时,一个白色的物体跳入了他的眼中,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了过去。

宁凯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居然还能听见“咚咚”的水声。他叹了口气,比起身材,他的健康更成问题,夜夜狂欢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医生说他已经有了脂肪肝,肾脏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晋旭尧打断了他,用低吼逼迫他配合自己。

“知道了。”

虽然知道小孩是担心自己,但被比自己小五岁的孩子这么吼,还是觉得有些没面子,于是就敷衍似地应了声。

晋旭尧这才放过他,靠在座位上假寐。宁州市离a市不过3oo多公里,再过一会火车就要进站了。

而a市的各股势力也怀揣着不同的心思等待着这天的到来——

“周欣禄你这个废物!废物!”

在将胜的总部,晋雷把自己的小舅子周欣禄叫了上去,他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柏航,关上门后,便一脚踢在了小舅子的肚子上。

周欣禄个头不高人也不壮实,被年富力强的晋雷这一腿狠狠地踢在了地毯上,好在他身体还算灵活,一个轱辘爬起来后,就跪在晋雷脚边捂着肚子哀求道:“妹、妹夫,你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看在我妹妹和我外甥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啊!”

晋雷没听他说完,直接又是一脚踢在了他肩上,又把他给踹翻了,然后暴怒着大声喝道:“你有那小兔崽子的消息居然敢不告诉我自己行动!要是得手也就算了,居然还他妈的让那小子跑了!”

原来周欣禄让刀疤强领人去江城市追杀晋旭尧这事并没有上报晋雷,而是自己做主擅自行动。一来么,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只要除去了那小子,就能为邢竟大闹生日宴那事将功补过;二来么,他觉得如果告诉晋雷,他未必会下令直接弄死那小子,而极有可能让人把他弄回a市监视起来,所以为了他的妹子和自己的地位,这小子的命决不能留。于是就有了一周前的那一晚。

“妹夫啊,我这不是想先斩后奏将功补过嘛,本来万无一失的事,谁知道那小子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年轻人跟他一块,身手可好了!所以刀疤强他们才没得手,妹夫!妹夫!你原谅我吧,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

周欣禄那绿豆眼里还真挤了几滴马尿出来,顺便找了个替罪羊来解释他失手的原因。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看上去真是情真意切让人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此刻他心里正打着小鼓,这事只有刀疤强他们去的那七人知道,究竟是谁把这事捅到了晋雷这?

他一边在地上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边用眼睛偷瞄了晋雷旁边那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子——

柏航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至始至终都像个蜡像一般面无表情,跟块石头一样冷硬无情。

没错!肯定是这小子,死叛徒!最近他的势力展的很快,眼线遍布了帮里各个角落,刀疤强又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没准让他一用计就漏了底,这样下去自己在将胜的位置就危险了。

“妹夫啊,你听我说啊!我虽然没抓着那小子,但我可以肯定在a市肯定有他的人,你想想啊,他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一个人跑出了a市,而且如果没人接应的话,他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往这边走么?”

周欣禄的话成功地转移了晋雷的注意力,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思索了很久,但任凭他想破了脑袋找不出一个可疑的人,这个人既能掌握住将胜内部的动态,又跟晋旭尧有某种渊源。

周欣禄见此计见效,连忙趁热打铁:“妹夫啊,这后天可就是那小子的生日了,我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各个盘口都给盯紧了,一有那小子的动静就立刻报上来!”

这话总算说到了晋雷的点子上,他面色稍缓,但依然心绪不宁。自从几天前开始,他心里不祥的预感就越来越大,后天就是那小子满十八岁的生日,万一这几天没防住他,那到时候可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啊……

“晋总,您不用太过担心,晋旭尧要夺回家产必定要找律师拿出乔孟山的遗嘱,所以只要盯紧了律师那边,即使他回来了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一直沉默的柏航突然开口,短短的几句话让晋雷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

“哈哈,对啊,那小子想拿到遗嘱就必然会露面,姓陈的律师早死了,如今保管遗嘱的是我的人,我还怕他拿那个对付我?好!柏航,你心细有远见,我果然没看错你!”

柏航谦卑地朝他鞠了个躬,感谢老板的赏识,随机又挺直了背,像一个忠实的保镖站在晋雷的身侧。晋雷对这个寡言少语却办事牢靠的年轻人越来越赏识了,尤其是对比地上那个一脸酒色过度的废物小舅子。

周欣禄也看出了晋雷的想法,心里对柏航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一双小眼不停地转着,思索着怎么才能在晋雷面前表现一把,最好还能顺便除掉这个碍眼的柏航。

而a市的另一头,金绍南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落地灯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把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了重重的影子,让他比白日里少了几分伪装,多了几分落寞。他手里端着一杯82年的拉斐,眼神被桌上的一张照片牢牢吸引住,一刻也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