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个规矩,到了一定年龄的子女,若是有兴趣,便可以接手家里的一些生意,最开始,都是两家铺子。经营三年,给家里的长辈看看,若是有天分有能力能将生意做大的,可以再增加管理权限,若是越做越小,年年都亏的,那自然,在继承方面,家里会另作考虑。

这年代的人大抵都是信佛信神的,特别像是苏晟这样的生意人,难免赚过些不义之财,就更愿意花钱买安心。

不过王惠并没有怀疑刘长纯,因为她完全不觉得刘长纯会帮助苏沫。只是怀疑,旁人或者苏沫自己做了什么手脚,刘长纯没有现,或者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

刚才在外面开始还气势汹汹叫嚣着要进来抓人的那群人,在听到自己名头后,马上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虽然自己家有钱,但毕竟不是当权者,能让人这么忌惮的,最有可能的,他们是嘉恩候府的人。

一松开手,苏沫便在水中往前划了一下,让自己离开男子远点,不过她能感觉的出来,男子的精神始终绷得很近,提防着她若是有一点动作,就马上再扑过来。

静安大师虽然是世外高人,可毕竟还活在红尘中,就算是不刻意去打听,也还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这事。

“二小姐从来都是这么体恤下人。”李楠一笑:“嘉恩候府那边派人来了,所以老爷走不开,因此让我来问问,二小姐如今抱恙在身,为什么要去安福寺?会不会……太辛苦了。”

“怎么我说的话很难懂吗?”苏晟见了王惠这表,不悦道:“去掉三分之一,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把嫁妆单子送到我这里来,我让人去办。”

较真说起来,苏晟当年年轻英俊,意气风,又是家资千万,即便没有官位,那也是炙热抢手的公子哥。并不是找不到媳妇的人。所以说的好听是下嫁,但其实苏家也并不想娶这个媳妇进门。

在苏晟想法,苏沫即便在重病的时候,还一心一意的为姐姐着想,为王惠着想。可是一腔真就换来她们母女两人的算计陷害,这可不是雪上加霜的事么?

可等王惠坐下喝了几口茶,便见到春梅又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口中还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苏晟下午出去一趟,回来越觉得慕容寒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婿,便越觉得苏沫真是福薄命苦,可怜可叹。

“没有找到刘大夫。”春梅摇摇头:“刘大夫上午从二小姐院子里出来,正碰上了老爷,然后就被老爷请去城南的库房了,说外面药铺的药都不好。最好的药材都在库房里存着,让刘大夫亲自去看一看有哪些是合用的,回来好给小姐开药。”

苏晟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酸不已,伸手揉了揉苏沫的头:“你这么懂事这么孝顺,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好好的养病,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都交给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就算咱们找不到嘉恩候这样的,也一定要让你过的锦衣玉食,舒心舒服。”

即将订婚的小姐得了重病,这种大事,即便可以说为了名声不能对外宣传,也是应该第一个告诉苏晟的。何况如今不是苏沫有意说了出去,而是无意被撞见,小丫鬟若是有心去找苏晟禀告还可以说是挑事,被撞见了,却没有问了不说的道理。

“说话注意点。”王惠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很多事,你想想就行了,不要说出来,又开着门开着窗子的,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去了怎么办。”

翠枫愣愣的看着苏沫,虽然老实听话的不再多问,可心里,却是感觉十分的怪异。

翠秀那个冤枉,慌忙的垂道:“夫人,小姐身体一向无恙,只是刚才突然昏过去了,以前并没有什么不适的表现。”

苏沫这一番话说的可是含羞带臊,若隐若现,却有带着那么几分自信和骄傲。说的刘长纯不得不想,与苏沫有私的那个男人,又是京都来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刘长纯是第一次给苏府的二小姐诊病,所以对她并不了解,可不了解这个人,不代表不了解这个身份。他知道这个苏家的二小姐其实是个不受待见不受重视的主子,人微轻,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要不然,也不会这些年他都没有见过。

“小姐,小姐。”一旁的小丫鬟见苏沫醒了,急急的凑过来:“小姐,您好些了吧?”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心有所属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于,是一件别人宣传出去,会弄的身败名裂的事。到时候,可别说嘉恩候府,但凡是个有些体面,要些脸面的人家,谁会娶一个婚前便是了名誉的女子。

王惠越想,越觉得此事确实如此。转头对秋竹道:“我记得,二门的张顺家,有个小子吧。”

“是。”秋竹道:“是有个十八岁的小子,叫王山全,是个混的,整天吃喝嫖赌,不学无术。每月来找张顺家要钱,张顺家的都是又急又气的,但是她三十多才得了这个小子,所以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常向人连哭带抱怨。”

“恩,对,就是他。”王惠道:“你去叫人,给我把他儿子找来,我有事让他做。告诉他,若是做成了,不但我能帮他把外债全都请了,还能给他一大笔钱。”

“是。”秋竹应道:“我这就让人去找。”

“对了,先别告诉张顺家,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口杂,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就麻烦了。”

“是,我知道了。”秋竹应了声,推门出去。

王惠只觉得这一番下来,刚心中的种种烦躁郁结要减轻不少。以前,她对苏沫,只是单纯的因为薛婉华而不喜罢了,可如今苏沫似乎开始挡她的路,开始有些不可掌控了,这可就不一样了。

王惠在苏家后宅当家作主十几年,虽然关了门大家谁都有怨,但是明面上,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当然,也难免有新晋的不客气的姨太太,想上位邀宠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仗着自己年轻俏丽的丫头,以为年轻就是本钱可以无视人到中年颜色衰退的夫人,但都被她毫不留的用明的暗的各种手段打了。

如今,苏家的后院看似一团和气,但这一团和气的背后,却有多少暗流涌动。这也是为什么王惠说什么也不能叫自己女儿婚事差了的原因。

墙倒众人推,她也知道后宅里对她有意见,甚至是恨着她的姨太太不少,只要她有一点儿软了的地方,便一定会被人寻着可乘之机。

而如今,大家只知道她贴了些私房给苏辛做嫁妆,至于到底是多少,她还剩下多少,这都是没人知道的。但如果一旦被人知道,一旦被那些下人现了她手头拮据,抽丝剥茧的,一点一点,就会挖出很多不为人知,不能为人知的事。

凡是都是有得有失,有代价的,王惠的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代价,就是在嚣张高傲的表面之下,如履薄冰,兢兢战战。因为脚下踩着的怨恨太多,背后盯着的眼睛太多,所以一步错,都有可能将你拖进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但王惠走到如今这一步,早已经退无可退了,她揉了揉额头,一股倦意涌上心来。

秋竹是个能干的丫头,她不好出去,找了几个可靠的小厮,去城里几个廉价的赌坊里等着,当天晚上就把人给找到了。

不过晚上王惠自然是不方便见他的,第二天一早,让人领着从后门进来,带他进了个小房间,让他候着。

王山全虽然在外面一向是个胆大的,但可也知道苏府的势力,这只听说苏夫人有事找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

王山全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等了一阵子,只觉得佩环叮咚,一阵香风袭来,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秀丽的姑娘,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一起走了过来。

王山全稍微愣了一下,他有些吃不准。按理说苏夫人怎么都应该有三十五六了吧,即便是保养得再好,也是中年妇人了,可先前这个女子,最多十六七岁,不会再大了。

人保养的即便是再好,年龄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二十五六装装嫩还行,三十五六装小姑娘,就不现实了。

秋竹见王山全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的有些不悦,沉了脸:“你就是王山全?”

“是是,小的就是王山全。”王山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您是……苏夫人?”

“想什么呢?”秋竹嗤笑了一声:“我们夫人怎么可能亲自来见你,我是夫人身边的人。”

秋竹这么说,王山全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释,原来是王惠身边的丫鬟,难怪这么年轻。不过随即又有些惊羡,连王惠身边的一个丫鬟,穿戴的都这么讲究,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