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老夫人则偶尔回答几句。

姜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楹姐儿是怎么出生的,她……”说到这里却硬生生将话头止住,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过了一会,她才又缓了缓语气,继续道:“若将她当亲戚来待倒也没什么,但若是让她来做儿媳妇,我心里却怎么都觉得有些膈应。”

说着,唐夫人又问起明日拜访之事。

王檀其实是很不想走的,云阳侯府唐家是王桢未来的夫家,王檀对其一直很是好奇。但没等她开口说要留下来,就被王楹拉着告退了。

蒋氏轻轻揉着被母亲扭过的地方,又偷偷看了一眼小杨氏的脸色,接着小心翼翼的为丈夫说话道:“娘,清哥哥很好的,这些年对女儿一直都很好。”

茶是贡茶大红袍,糕点则有各式各样的口味,白糖糕,枣泥糕,玫瑰酥,梅花饼,桃花饼等,描了精致的花样,都做成刚够一口的大小,整整齐齐的放在海棠式的描金小攒盒里,看上起就引人口欲。

大伯子是原配所出,虽然婆婆与前头的太太同出一门,按外家算,大伯子还要喊婆婆一声小姨。但继母继子之间,关系总是有几分微妙,特别是像现在继母所出的幼弟强于继子的情况下。姜氏不愿意多说,便只轻轻道了一声:“是。”

香橼连忙回答道:“好了好了。”接着扶着王檀起来,道:“那小姐,我们快点儿吧。”

裴氏点点头。

这便是裴氏的长女,王家的大小姐王榕了。

原氏恨湘姨娘恨得直咬牙,咬牙切齿的道:“老爷既然这样不相信我,何必让我来看顾她的身子,那让她自己来照顾好了。”

莲雾,香橼和文竹芜菁在屋子中间收拾箱笼。莲雾一边将箱笼里的摆件拿出来,一边与王檀道:“小姐,这京里的房子可真小,一房人全都挤到一个院子里了。哪像在金陵,府里的主子一人一个院子都够住。”

太子好似也并不指望她能想起来,笑着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亲切,然后就站起身与其他人说话去了。

想到那个无辜而亡的三堂姐,王檀的眼神也不由暗淡了几分。王檀对王桦其实并不熟悉,她出嫁的时候,王檀虽然已经能记事了,但因为王桦极少出门,王檀因为养病也极少出院子,所以两人碰面的次数基本上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唯一比较印象深刻的就是王桦穿着嫁衣出门子的时候,小小的脸上有着难得的娇羞,想来那时候她虽是低嫁,但对自己的婚姻到底还是有着期望的。

原来王桦自进门以来一直生活的不大好,这不大好并不来自公婆妯娌,相反,苗家的其他人对她一直都挺好的。想想也知道,大学士的孙女,虽然只是庶孙女,但嫁进商户出身的苗家,那是低低嫁,苗家人自然得捧着。再加上这些年王家人又一直在金陵守孝,苗家人更是得当菩萨一眼的供着她了。

她说的自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这次回京,老爷夫人只怕会给楹姐儿寻亲事。楹姐儿虽说记在了夫人名下认作了嫡女,但记名的嫡女总不如正经嫡出名声好听。她这个“生母”姨娘若不在,别人看她常在夫人跟前,反容易忽略她的身份而看重她的品行。但若她跟着去了京城,却是直接提醒了别人她非正经嫡出的身份,不利于她的亲事。

原大老爷道:“还没,我原打算等他考了功名再给他定亲事的。”

白术道:“原大夫人今日也来了,想来他是跟着原大夫人一起来的。”说完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又笑着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我昨日听二夫人院里的红珠说,原大夫人好似想帮这位表少爷求聘五小姐。原大夫人昨日刚来过府里,今日又赶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原大老爷到底比原大夫人理智些,劝她道:“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你真以为考状元是吃白面馒头,随便都能吃得上。就算楹姐儿是庶出,也不是小三能高攀得起的。”说着顿了顿,又道:“倒是小妹那里,要不是椒姐儿与小三年岁不合适,倒是可以亲上加亲。诶,对了,小妹一房不是还有个年长一些的庶出吗,年岁好似与小三正合适,倒是可以……”

现在的原大夫人和原二夫人是原氏的兄嫂,原氏是嫡出,自然与原大夫人更亲近一些。

王老夫人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蒋氏,然后声音淡淡的道:“洗牌吧!”

王老夫人突然从炕上直起身来:“你何止是对不起!”说完顿了顿,声音又略带严肃了几分,继续道:“我问你,当年秦氏是怎么死的?”

刘姨娘见王楹进来,有些意外的道:“楹姐儿,你怎么来了?”

原氏突然半酸半讽的插话道:“桢姐儿可真是谦虚,若你的针线还算粗鄙,那你那些姐妹的女红可就全不能看了。”王桢的女红在王家的这些姐妹中,是公认最好的。

王楹点点头道:“嗯。”蒋氏性子倔,她总要帮她将面子功夫做全了才好。

二老爷转头怒瞪了原氏一眼,接着“哼”的一声转过头去。原氏红着眼,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又想到什么,接着低下头,沙哑着声音道:“没什么。”7788小说网7788xiaoshuo

说起来,王檀的两个同母兄长对她虽然都很好,但浩哥儿对她却还要更好一些。当年蒋氏生下浩哥儿不久,身子未养好便又再次怀孕,因此浩哥儿自懂事晓事以来,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连累得妹妹生下来便带有不足之症。

从禧华堂出来后,王檀牵着姐姐的手,脚步轻快的哼着歌。她向来信奉的是此仇不报非君子,报了仇的感觉果然是爽。

王檀这一病,整整被勒令关在屋里养了两个月才被允许出院子,而等王檀能出门时,年关已经近了。

王檀嘟了嘟嘴,郁郁不乐的转过头去。

“二弟妹好走。”

然后,眼前的白光渐渐消失,感觉消逝,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蒋氏瞥了她一眼,道:“你就得意吧。”

马车一路行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在雪梅院前停了下来。在外面依稀已经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王檀随蒋氏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接着看到的便是一座白墙灰瓦的院子。

王檀仔细的打量着这座院子,院子前面的台阶用带水纹的太湖石铺就,门楣上海棠牌匾上书着“雪梅院”三字。院子前面种了一片梅花树,这院子取名“雪梅院”或许就与之有关。梅花树中间留了一条丈余宽的行车道,院子前面也有几丈宽的空地,上面铺了青石,青石的缝隙中偶有小草露出。

因不是梅花开放是季节,现在并没有梅花,梅花树上长出葱葱郁郁的叶子,看着却也有几分生机盎阳之色。

王檀随着蒋氏和陈氏一起上了台阶,然后进了院子。里面是一块极空旷的庭院,庭院里搭了戏台,戏台檐角的飞燕高高翘起,上面旦末净丑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戏台下面摆了黑漆桌椅,桌子上放了茶水点心,椅子上坐了一群锦衣华裳的贵妇。桌椅的两边站了两排穿着青色小袄桃红色比甲的丫鬟,丫鬟时不时的端了茶水去给客人添茶。

陈氏望了戏台上一眼,然后道:“哟,这都已经唱到《牡丹亭》了,也不知唱到“还魂”这一折了没有。”说完又转头对蒋氏几人道:“我先领你们去见我婆婆。她和我娘,应三老夫人等人在后面屋子里打叶子牌,珍姐儿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