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鄂容安是个有学识的,叫行走上书房果真是绝佳的决定。不过他今天还是有另外的事情的,便是打算叫永琪跟鄂尔泰多多熟络起来,将来也好得到鄂尔泰乃至他背后西林觉罗满门的支持。

敏宁点点头,道:“师傅要听我背一遍吗?”

敏宁连忙收回心神,道:“是。”左右她阿玛大腿这块地儿坐着也舒坦,她阿玛都不尴尬,她纠结个啥呢。“哥哥在官学回来的时候也有教过女儿。”虽然是无心插柳的教学,不过敏宁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太太已经起来了,格格现在过去正好。”阿赉嬷嬷有拿来一件浅青金色撒花缎面琵琶襟马甲给敏宁穿上,“外头秋风刚起,格格还得穿得暖和一点才行。”

瓜尔佳氏这才想起来,原本自己这个大嫂是帮着打点五弟院子的事儿的。现在恭和乡君出了月子,自然就不必她再插手了,便道:“大嫂嫂来也好,帮我仔细看着敏宁。这丫头今儿倒是闹起脾气来,竟要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她才不满三岁就这样犟着,还不许我责罚身边伺候的人呢。”

鄂敏宁把头埋在瓜尔佳氏怀里,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想着要快快长大才是,这种出入都被人抱来抱去,吃饭方便都暴露在人前的生活真的够了。她一定要早点学会走路早点学会说话,最不济也得改食谱呀!

“儿子说句阿玛不爱听的话,阿玛纵横官场几十年,经历了圣祖爷、先帝爷还有当今圣上三朝,难道还看不透‘官场倾轧’这四个字吗?圣上是圣祖爷自小招抚长大的,又是得了先帝爷锻炼,自然是有自己思量的。这些年阿玛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不如借此机会退下来吧。”鄂弼劝道,“如今大哥在上书房行走,又授国子监祭酒,二哥出继给叔父之后已任满军镶蓝旗副都统,儿子得了圣恩出任汉军正红旗副都统,四弟五弟六弟也各自出仕了,西林觉罗家的光荣大可由我们这些小辈继续争取。”

“儿子谨遵皇额娘教诲。”乾隆也知道自己皇额娘有她的思虑。乌拉那拉氏从前在府邸的时候便是自己皇阿玛钦赐的侧福晋,便是如今封为皇后也不算出奇,只是她的性子素来不讨人喜欢,乾隆便是再喜欢美色也不可能对着一个终日“忠言逆耳”的妃嫔。不过既然乌拉那拉氏甚得皇额娘喜欢,给她这样的名分也并非不可。

“哀家哪有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只求皇家血脉昌盛罢了。”这个儿子虽然不是她养大的,但太后还是很清楚他的性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太后自有主张。“你最近也该注意着身子,哀家瞧你瘦了许多。”

“儿子最近朝政繁忙,傅恒奔赴金川前线,朕身边便是连个能重用的人都没有,故而清减了些。”鄂尔泰辞官后鄂党人心涣散;张廷玉虽然位居高位但也毕竟年老,张党各自为政。为了处理这些问题,乾隆也会花费了许多心思。

“朝政的事情哀家不懂。”太后道,“今晚留在哀家这儿,哀家叫桂嬷嬷给你炖了补汤。”

“那儿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乾隆跟五阿哥的突然造访并没有给一家子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敏宁已经学完了《论语》跟《诗经》,如今正在跟着黄师傅进行接下来的四书五经的学习。除了这些儒家经典的书籍,自然也少不得要练字,写颜写柳,以及圣祖康熙帝最推崇的董其昌的书法。

“格格的字不错,只是国语的学习还得跟紧一点。”黄子琼翻了翻敏宁交上来的功课,“格格的汉话已经学得不错,满语也已经会说会听,只是这字还不够好。不过格格年纪还小,多练习练习也就能改进了。我给格格的功课上圈了几个字,格格回去多加练习便是。”

“多谢师傅。”敏宁让珍珠接过黄子琼递回来的功课,“师傅,额娘说明儿要带我去外祖父家给外祖父贺寿,所以明儿的学习是要暂停一天了。”

“鄂大人已经派人与我说清楚,这倒无妨。”黄子琼又布置了温习的功课,才结束了这一天的课程。

敏宁让珍珠把今天的功课先送回自己的屋子里,自己则是带着珊瑚、翡翠一道去了瓜尔佳氏那儿准备用膳。这具身子才五岁,针黹女红也得满六岁之后才正式学习,所以敏宁也没有准备什么贺礼,只挑了自己亲手写的贺词以及抄写的经文。这也是瓜尔佳氏给她看过后决定的。

“下课了?”瓜尔佳氏见敏宁带着人过来,便笑着将她搂到身边,“正好,针线房的人把你的冬衣都你送来了,你看看这图案可还喜欢?”瓜尔佳氏的阿玛哈达哈的生辰便是在十一月,所以这回送来的冬衣要是合适不必修改的话,明儿穿着正好。

大红色的百蝶穿花图案,玫瑰紫折枝花卉图案以及石榴红缂金丝云纹图案的旗装各一件,外加两件织锦镶毛斗篷,都是大红大紫的颜色,看着便觉得很喜庆。敏宁知道瓜尔佳氏喜欢小女孩穿着鲜艳些,拿起那件玫瑰紫的在身上比了比,道:“这件好看极了。”说罢便拐进去隔间试穿了一下。

府里的针线姑姑绣工极好,这衣裳做得也帖服,根本不必修改。瓜尔佳氏很是满意,笑着叫身边的庆嬷嬷给针线上的人每人加了半吊子月钱。

“哟,小丫头这身穿着可真好看!”说话的便是从官学下课回来的鄂福宁。十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如今见面容严肃又宠溺妹妹的阿玛不在,便借机摸了摸敏宁的小脑袋,“这身可是明儿穿去叫郭罗玛法看的?”

“你又调皮了。”瓜尔佳氏觑了鄂福宁一眼,“叫你阿玛知道肯定是要罚你的。”

“儿子不是没得去嘛!”鄂福宁撒娇道,“不如额娘跟阿玛说说,叫阿玛给儿子请假吧。”

“哥哥都这么大了还扯着额娘衣角撒娇,真是羞羞脸。”敏宁趁机取笑道。

瓜尔佳氏见这两兄妹似乎又要开战,只好叫人先带着敏宁下去换回原来的衣服,又对鄂福宁道:“你再这样,仔细你阿玛又抽你了。”鄂弼对长子期望很大,所以在教育方面对鄂福宁也是格外严格。

“儿子知道了,儿子只是说笑而已。”二弟病逝时鄂福宁已经记事,自然明白作为三房嫡子的自己身上背负了自己阿玛多大的期望。“儿子先回去换身衣裳,等一下再来跟额娘一起用膳。”

等着敏宁出来时,便已经不见了鄂福宁的踪影。知道他是回自己院子换便服,敏宁点点头,继续任由瓜尔佳氏过问她的功课。

哈达哈,瓜尔佳氏,满洲镶蓝旗人,信勇公费英东之后,如今任工部尚书。只是孝贤皇后仙逝不久,大肆庆贺生辰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哈达哈与妻子商议过后,只设了两桌菜席,只有近亲的人家才能上门饮宴。瓜尔佳氏是哈达哈唯一的女儿,敏宁又是他唯一的外孙女,自然在宴席上。

几个爷们在花厅聊着,瓜尔佳氏则是陪着自己额娘完颜氏还有几个妯娌在内间谈家常,因着敏宁还小,所以也被完颜氏留在身边。敏宁看似乖巧地依偎在自己外祖母身边,实际上却是竖起了耳朵听八卦——这几位女眷都聊得很投入,倒是忘了还有个小女孩在。

“听说皇上就要册封娴皇贵妃为皇后了,只是碍于孝贤皇后病逝不满一年,所以这道旨意一直没有明。”完颜氏道,“不过我这两回进宫给太后请安时,都听太后提起过了。”

哇哦,难道就是那个割死谏的乾隆继后乌拉那拉氏吗?敏宁眨巴了几下大眼,想起了某部著名电视剧里的“恶毒、阴险”的皇后娘娘。

“这原也该,到底是太后喜欢的妃嫔。”瓜尔佳氏的二嫂,敏宁的二舅妈齐佳氏道,“娴皇贵妃原本是先帝赐给皇上的侧福晋,也担当得起。不过我倒是听说宫里影影绰绰地流传着,说皇上是不愿意忤逆太后的旨意才决定立娴皇贵妃为后。也不知这谣言从哪里传开来的?叫太后知道了,肯定是要生大气了。”齐佳氏是四品诰命,虽然进宫请安时也不可能得见太后宣召,可每回在慈宁宫外的青石板上磕头问安回府之际,都听到有人这样说着。

“宫里的阴臜事还少吗,这些事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敏宁的大舅妈赫舍里氏道。

“倒也是,是我多嘴了。”齐佳氏绞着帕子,好半晌才扯着嘴角笑道。

敏宁见自己额娘一副淡定的似乎看不见两位舅妈针锋相对的样子,也跟着低下头咬了一口完颜氏给她的奶豆腐。看来不是每个家都想自己家这样和谐友好,不过看着自己外祖母的样子,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句话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