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啊,那里环境比阳关还差,你真的想好了?”今晚盛桂清已经记不得这是他多少次问出这句话了,他听得耳朵都听出茧了,“只要是利于杞国的事情,我都不会不遗余力的去奉献。”

匈奴队伍的头子大概是看蔚然一个残了腿的人不仅碍事儿,拉倒人才市场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仅仅拖了小半段路,就把她扔在荒凉的大戈壁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公子,您还好吧?”程青阳虽然是个武官,但毕竟是在宫里当差多年的人,察言观色虽不是骨灰级的,但也不差。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命,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西域。虽然那里一直被匈奴虎视眈眈的盯着,但因西域地广人稀,城邦之国又太多,一时半会还不能夺下来,生武力冲突的可能大大低于阳关。

先,用蜂蜜来打底,在把不知道是什么已经磨成灰黑粉末的石头粉均匀的涂在脸上,最后以一种植物的汁液抹在脸上收官。这一白遮三丑,所以涂黑自己脸的蔚然很快铜镜内看见便一个皮肤粗糙,肤色黯黑,带着点乡土气息的瘦弱少年。

“你坐下,我给你揉揉腿。”沈清扶他坐下,用手捏他麻的腿。沈清这些年一直深居在深宫,不争宠不明斗,放下了舞刀弄枪的习惯已经好些年,好多事情也令她变得越的成熟稳重,情感细腻且温柔起来。她捏的很细心,手上的力道也恰到好处,荆和看着这样的她目光变得很柔和,眼里溢满了笑,“我觉阿清你啊,越来越像个大家闺秀了。”

这种情况不使点阴招怕是没其他的把式对付他们了吧,于是她就记起腰里一直别着一瓶自主研的痒痒药,能让患者奇痒难耐十二个时辰的怪药。

饭菜的味道很可口,胃都撑得下垂了,盯着桌上被他们消灭的食物,还有东倒西歪着几坛子杏花酒,她想大概是吃够本了吧。双目又缓缓地看向神色如常的赵苻岩,这杏花汾酒不仅是她和宿觉两人喝的,赵苻岩左右也喝了不少,只是他并不似宿觉一般醉死过去,也不像蔚然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宿觉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在心里整理了一番要说的话。

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景宫里那个做事谨慎,对她态度谦恭,说话低声细语的从三品凤仪女官夙篱了。

不知过了多久,蔚然头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向岚勒停马,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扔下马,‘啪’的一声,她摔在了开满蓝色鸢尾的花丛中。

她愣愣的看着他,周身的空气好似在一瞬间静止的了,留下的只有萦绕鼻尖悠然溜走的淡淡的绿檀香。

眼前又四五个赵苻岩晃来晃去,揉了揉眼睛起身:“我回屋了,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又补充道,“没什么事最好别再劳驾我了,我大病初愈需要休息的。”

一只素白纤细的玉手弹出,接着便是一个倩影弓腰而出,原本周围的一切本是木然黯淡无光的,只因她的降临一切显得蓬荜生辉。

荆和看着她哭笑不得:“你太阴险了,连我都被你骗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我配的药有问题呢,害我一度质疑自己的医术是不是真的退步了。”

“忘了吗,是你让蔚央这么叫你的。”她无力地笑了,“她还真是一个傻子,前后中意的两个男人都在拼命的利用她,只能说她实在是很有利用价值,被你们耍来耍去,呵,真有意思。”

蔚央抽了抽鼻子道:“你怎么不是尸体吗,现在活过来是要诈尸啊。”

这时赵苻岩抬脚走近她,蔚央突觉得周身气压骤然变低,压得让她喘不过气来。想也没想的就翻上青石台,转身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先站住!”

听说蔚央升官了,还是华清宫正五品的侍女,平日里几个聊得好的浣衣姐妹对她极其的舍不得。

涂好药,裹了一身纱布,再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手法看着挺熟练,可谓是一气呵成。

自始自终她都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文弱女子,每天只喜欢泡茶,涂丹青,弹古琴,自己和自己下围棋,偶尔兴致来了就会在屋中写草书,写的满屋子都是她的字。

蔚央抓着他的胳膊闹脾气撒娇,他在她耳边柔声道:“乖,听话。”

孟姝瑶垂头道:“臣妾鲁莽,请皇后娘娘恕罪。”

倏地,他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想得美。”

“姑娘,请留步。”

蔚央觉得后脑被劈了一道惊雷,脸色变得不好。

“唔,原来是这样啊。你家人来了?早说啊,拿我的手谕令牌出宫岂不是方便多了。”蔚央从腰腹间取出一块白玉令牌,“拿去吧,也别着急回来。你老家是淮南的吧,家人跋山涉水来长安定是舟车劳顿,好好陪陪家人。对了,我等会儿让夙篱拿出几支金铢给你,好不容易来长安一定要买些特产回去。”

程青阳凝神朝撅着屁股的白衣女子看去,待看见她的侧脸猛吸一口气,疾步向后退了一步猝然地跪在地上掷地有声道:“皇后娘娘千岁!微臣不知皇后娘娘凤驾在此,惊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夙篱还在刚才的故事中纠结着,听蔚央这么一说双眼兴奋的瞪得特别大,就在蔚央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夙篱眯了眯眼顺手扯过桌上的文书道:“娘娘,你看倾云宫这一处要修缮,这修缮的钱还需娘娘您亲自去向内务要,当然还要带上代表您身份的凤印。”

不多久辇车停了下来,他收起手中的书,左手覆在蔚央中规中矩搁在双腿上的手,被景炎帝微凉的手一碰,她险些惊叫出来。

周瑛自是知道蔚央没开口,却也没多说什么,他摊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蔚氏央者,本贵为皇后,柔嘉淑顺,端庄淑睿,不吝其言,逆耳忠言于朕,却被朕视为大逆不道之举,将其禁足于忏思宫不闻不问。两月之久,朕深觉其言乃属圣者之见,百思之后,朕立以下决议:即日起恢复蔚氏皇后之职,继居昭纯宫。钦此。”

少年医者淡淡笑道:“娘娘认得?”

“嫔妾(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众人竟然全数齐整的委跪在地上,将头低低的压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儿。

蔚央已经是汗流浃背了,这景炎帝说话的声音虽然漫不经心,却总有股无法忽视的皇家霸气存在,说起话来好像在蔚央胸口敲大鼓,咚咚咚的。

既然命运这么安排,那么从前的从前是不是就要放在一边?就算是某个孤独的夜晚会想起,那么,就当它是个梦吧。

她明明一直恪守准则,也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为何要这般待她?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为何扣在她的头上,明明是……

邓军医面露难色,他愧疚道:“将请恕卑职见识浅薄,卑职这大半生都未接触过此毒,这还是卑职在西域生活过的小徒弟告诉卑职的。”

盛桂清眉间满是阴郁,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五具尸体沉沉道:“还劳烦邓军医将令徒请来。”

邓军医忙拱手道:“将军言重了,小徒就在卑职身后等待将军传唤。”话罢,一个白袍少年从容的走出来,他垂头抱拳朗声道,“见过常胜将军。”

盛桂清一门心思都在这烟花冷上,并没有抬头去看邓军医徒弟的脸,他蹲在尸体旁朝他招手道:“你过来看看,你既然知道这种毒叫烟花冷,大概知道怎么解毒吧。”

“先让在下看看。”他半跪在地上,伸手捏了一下死者的脖子,又拉开死者的袖子查看了一番,然后盛桂清就听见他轻笑道,“也许,在下有个法子管用。”

恐慌阴霾的气氛因邓军医徒弟这句有法子瞬间缓和起来,瘫痪的大军终于可以快正常起来。盛桂清这才抬头看向和他蹲的很近的人,正巧少年向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