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是谁?”

傅遥皱皱眉,“这又出什么事了?”

每年朝廷下拨的修河银子有上百万两,而真正用到河堤上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些蛀虫想抓也抓不完,这回抓了,下次还会滋生出更大的蛀虫。她年轻的时候嫉恶如仇,办过的通天案子多了去了,死在她手底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过现在她准备撂挑子的时候,也懒得再管许多了。

抽了根嫩草叼进嘴里,双手撑在脑后,舒服地看着棚顶,开始从肚子外倒坏水。

听到“大侠”两字,那人露齿一笑,“不敢不敢,小可王冲,见过大人。”

“也没什么。”赟启收回目光,捡起那道辞官折子在龙书案上敲了敲,状似悠闲道:“他是要辞官是吧,朕偏偏不要他如愿。”

但好印象也只维持了那么一会儿,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对傅遥大大改了观,至于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曾经有段时间三皇子不停地在纸上写傅遥的名字,然后用匕首狠狠戳,使劲戳,戳烂了再换一张。

他端着茶壶回来,屋里那个还在絮絮叨叨的骂着傅小玉。

他冒充官员本来是重罪的,可谁想遇上了当时微服私访的先皇,一眼看中了他,居然说他是治国的良才,不仅赦免了他的罪,还封了他个七品县令。只是后来人们在传说这件事时,都说先皇看中了他长得俊美,想收为男宠就留在身边了。

想起自己当年和他相遇的经历,就忍不住想吐血。这个世上很有一种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而傅遥绝对是个中翘楚,他外表纯良,内里腹黑,肠子都烂坏了。

这就是逊国的新皇帝赟启,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皇帝,年轻、英俊、果敢、聪明。

她把玉佩递给他,杜平月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这东西看着眼熟啊。”

“眼熟吧,我也觉得眼熟呢。”傅遥笑着又递了一块过去,“你瞧瞧这个,是不是觉得更眼熟?”

“这不是先皇赐给你的那块玉佩吗?”

杜平月把两块玉往一块一放,玉质一模一样,除了花纹不同外,所用玉石和雕工出奇的相似,好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道:“这个玉佩的是谁的?”

“我也正想问女人。当年和田采下了一大块玉,先皇命人切割成七小块,雕成七块玉佩,其中五块送给了五位皇子,一块给红玉公主,还有一块最小的雕成也最差的,皇上一时想起不出给谁了。刚巧那天我在旁边伺候,便笑道:‘皇上若实在想不出就给了微臣了吧。’当时先皇哈哈大笑,顺手就递给了我,还说这样不成器的东西配我倒真合适。”

傅遥说着微微一叹,她是想念先皇了,那老头虽然嘴上说她不成器,但心里却很器重她,还说若有女儿一定嫁给她。可惜那会儿红玉公主才七岁,否则她还真有可能做驸马呢。

深想了一会儿,问杜平月,“你可猜到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

杜平月笑道:“你这是要考我吗?”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这上面刻的是囚牛,是龙生九子之一,肯定不是红玉公主的,那么就是五个皇子的了。当今皇上那块你见过,不是这个图案,那就是剩下的四位。传说囚牛龙头蛇身,耳音奇好,能辨万物声音,平生爱好音乐,是众多龙子中性情最温顺的,不嗜杀不逞狠。二皇子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肯定不是他,而剩下的三位皇子中最喜好音乐的就是大皇子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大皇子的?”

“仅凭推测而已。”

不管推测准不准,总是有点苗头的。当年的五位皇子,一个做了皇帝,另外的四个都封了王,这位大皇子封的是惠亲王。只是这位王爷一向是不招事惹事的,他岁数最大,今年已经四十上下了,虽然获了罪被关了几年,但也因为最安稳才放在了京城,其余的三位王爷都被分封到各地去了。

没想到这么一位老实的老好人,也会出事,这天底下还真没什么人是能信任的。

傅遥揣好玉佩,“这事就先这样吧,只要火烧不到咱们头上先不要管。”

杜平月嗤笑,“我才懒得管呢。”

都这个时辰了,也该吃午饭了。她站起来,突然想起儿子,“傅小玉呢?接回来了吗?”

杜平月往外一指,“在外头廊下跪着呢。”

傅遥挽起袖子,咬紧牙,“这臭小子,真是不打不成材,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可不像他这样。”

杜平月撇嘴,“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样吗?要真是多一个傅遥,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傅遥嗤一声,“我是治世之臣,是肱骨之臣,天下大乱?多一个我这样的大臣,天下才更清朗了才是。”

这倒是实话,至少她不贪腐倒是真的。

杜平月吟吟笑着,看她挽胳膊捋袖子的出门,适时的大叫一声,“傅小玉,你爹要打你去了。”

外面傅小玉吓得魂儿都飞了,傅遥一般不打人,但打起人来真的要命。

眼见着她拎着一条棍子跑出来,他吓得拔腿就跑,跑了十几步听到傅遥在后面喊:“你个臭小子,敢跑就再也别回来。”

他顿时来了个急刹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来,跪到傅遥面前,“爹,你打,打多少下我都能忍。”

看他腆着脸的样子,好像某种小动物,傅遥的气就先消了一半。当初会留下他,就是因为这种表情,或者潜意识中觉得他像弟弟吧,那个五岁时就和她走散的弟弟,在她面前笑得也是这个样子。

真的很奇怪,当年她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记得了,却偏偏记得还有个弟弟,还记得弟弟的笑。或者也因为这个她才会愿意收留这个穷的吃不起饭的小子吧。

狠狠在他头顶拍了一下,“你这臭小子,花钱供你读书,你不好好学习,还敢拿老子的钱去逛窑子。”

“爹,我错了,下回不敢去了。”他抱着他腿哭求,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裤子。

杜平月从屋里走出来,抱着肩看着这一幕,冷笑道:“你这样教孩子,难怪不成器,瞧你把孩子吓的,都成这熊样了。”

傅遥瞪他一眼,“你要会教你来教?”

杜平月顿时一脸屎样,“我又没生过孩子。”

“难道我生过吗?”

傅遥气得直磨牙,凭什么她才二十五岁,却要教一个二十岁的儿子,这小子还什么都学不会。又狠狠打了他一下,这回是用手不是棍子,傅小玉疼得抱住脑袋大叫,但那叫声大半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