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沿着河堤往前走,检查一些修复情况。这一段京郊附近的河堤,这些官员都不敢懈怠,修的还算结实,不过要到了下游地方就说不准了。

应天府的衙役也缺德,把她关进马房里就走了,跟马在一块,那味道能好哪儿去?也是她心宽,枕着堆稻草居然也觉很舒服。她是要饭的出身,小时候能有稻草睡都是享福了,这些年虽是吃好穿好做了官,但幼时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有些福让她享着她还不一定享得了。

她试探地问,“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

付云峰见皇上表情不定,不由道:“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那会儿皇上还不是皇上,只是先皇的三皇子,他下学之时看见傅遥穿着七品官服从眼前走过,还大大赞叹了一句,“小小年纪就入朝为官,此人甚不简单。”

杜平月瞅他一眼,很自觉的拿着壶到外面蓄水。傅遥从不喜欢吃甜食的,任何和糖有关的吃食一概不喜欢。也真难为他味觉这么迟钝,这半天吃了十来个葡萄才发现的吗?

那会儿他也是胆大的包了天,居然顺嘴就说自己是钦命的钦差,谁知道这帮蠢东西竟是信以为真了。你说他一个坑蒙拐骗的小子,没半点官相,究竟哪里像钦差了?或者原本的这官就是这么个四六不着的劲儿,他误打误撞的和人家相符了。当然也可能是当官当久的人,都会犯糊涂,尤其是在巴结上司的事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杜平月无语了,如何他算老,那比他大两岁的他又算什么?

明黄色的团龙袍服,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固定着,那簪子玉质极好,被雪洗过莹透碧绿。他整齐的鬓角如同刀割,肌肤如同冰玉般白净,又宛如上等羊脂玉,细腻平滑地让人想摸上一摸。

傅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骂道:“这小王八羔子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到喝花酒,老子活了二十多年,还没逛过呢。”

杜怀微微一晒,这话不能这么说的吧?

九城巡防衙门虽然隶属在应天府之下,但她一个上官向下属硬要人也不是个事,何况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贸然开口,到时候让御史再参一本也够受的。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问过傅小玉再说。

和杜怀赶回府先换了身便服,然后两人到巡防衙门探监。

在衙门口,使了十两银子,那守门的才把他们放进去。傅遥一边往里走,一边运气,她一年的俸禄,有三分之一都用来给这小子收拾烂摊子,这哪是儿子,整个就一祖宗。哪天火大了,把他赶出去,再尝尝流落街头是什么滋味儿他就消停了。

傅小玉被关在最靠里的一间牢房里,身上脚镣、手一应俱全铐,百十斤的枷锁戴在头上,整个就一死刑犯的待遇。

傅小玉看见他,几乎是爬着过来,哭道:“爹啊,救救我啊。”

傅遥抬腿把他踹开,连连冷笑,“丫丫个呸的,玩玩出死刑犯来了,真行啊。你不作死就不会死,少给我在这儿哭鼻子,你玩呀,有那泡妞玩女人的本事,还在乎大刀砍脑袋瓜吗?”

傅小玉擦了一把眼泪,“爹呀,不是我杀的人,真的不是啊,我只是眼看见那人把刀子捅进去,溅了我一身血,后来九城巡防的人来了,就把我抓起来了。”

九城巡防那帮笨蛋经常在在街上乱抓人,逮着有打架闹事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抓起来再说,有家里人来赎走的,交了银子就放人,碰上穷的,在里面关了几年都有可能。

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傅遥心里也清楚,傅小玉虽然爱玩闹,但还不至于杀人,尤其这孩子是个烂好人,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捡,心软的跟豆腐似地,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去做为非作歹的事。

她又详细问了几句,当时都有什么人,都是谁瞧见了,傅小玉都一一答了。

傅遥琢磨一会儿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委屈几天吧,回头我找童大人放了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傅小玉急了,在后面喊着:“爹啊,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傅遥摆摆手,她倒真想不要来着,可儿子再蠢也是儿子,总不能真扔了吧。

傅小玉不放心,追在后面叫,“爹啊,你可别给忘了。”

傅遥头也不回的带着杜怀往外走,到了衙门外边,杜怀忍不住开口问:“老爷,就这么放着少爷在这儿吗?”

“先叫他在里面吃点苦头吧,你现在去春香阁,把那个事发之时伺候的窑姐白牡丹给叫进府里。”

“哎。”杜怀应一声,一副‘咱都是男人’的了然表情,“爷这是没进去玩过,也馋了吧。”

“放你娘的屁。”傅遥抬腿给了他一脚。

杜怀嘻嘻笑着跑走了,主子没个正形,自然的奴才也整天嘻嘻哈哈的。

傅遥回到家里,叫人把跟着傅小玉的两个小厮叫来,问少爷怎么去的,这两人竟然说不知道。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叫底下人先打他们一顿板子。到了这时候,还敢瞒着吗?

她府里伺候的人不多,除了杜平月、高宝等几个亲近的人,算上下人统共就十个左右,还得匀出两个人跟着傅小玉,每天不错眼珠的盯着他,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十板子打完,让人把两个小厮拖进来,冷声道:“说,怎么回事,好好的少爷怎么就去逛窑子了?”

小厮挨了打,也说了实话,“回爷,是少爷上街的时候碰上鲁大公子,他非说带少爷去个好地方,少爷好奇就跟着去了。”

鲁大公子是侍郎鲁成汉的儿子,这小子平日里就不干正经事,斗鸡遛狗,赌牌逛窑子,什么不好做什么。他和傅小玉也不算太熟的,怎么好端端的会招呼他去逛窑子去?

吃过晚饭的时候杜怀回来了,带着那个名满京城的白牡丹。

这白牡丹也确实长得标致,穿着一身碧绿的玉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着件碧水斗篷,她摘下蓬帽,便见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眼弯弯,樱桃红的嘴唇,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很是勾人。

傅遥看着她,不禁暗暗赞叹,这才是真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就算有一天自揭身份,恐怕也很难让人相信吧。

“见过大人。”一开口声音轻柔婉转,神态甚是娇媚,她盈盈下拜,眼神向上一挑,更带起七分媚态。

“大人这是要听曲,还是要看舞?”

傅遥冷声道:“本官问你些事,你如实答来。”她难得摆回官架子,板着一张脸还真有几分唬人。